自从秦凌卫出嘴后,孙家这几日倒是没有往宫中请安。并在姬狐的衬托下,御史骂殷熠的折子都少了些。
谋士嘛,在哪用不是用?
姬狐正在御书房给殷熠整理奏折。
“殿下啊,这你请我来是为了挨骂的?”
“唉,此言差矣。能者多劳。”
姬狐笑道:“能者多劳便是最无用的话,明明大家原本差不多的活计,偏偏非要往能者身上搬,好像不让能者干起来像他们一样吃力便吃亏了似的。”
“听卿一言,孤深有感触。”殷熠点点头。
姬狐勾唇一笑:“其实那日臣可没有点明一事。”
“哦?”
“陛下才三岁,养在宫中,是从何处知道叶子牌这三字的组合的?”
“哈哈哈,那可能是从哪个贪玩的宫人处听去的。”
“其实臣还有些好奇殿下。”
“你好奇孤做什么?孤这么大了也不需要先生。”
“看的出殿下是想好好教陛下为君之道,相信也讲到了现下朝中存在的诸王之间的残酷问题。只是殿下为何不能接受陛下玩叶子牌呢?是觉得玩物丧志,还是觉得这会成为一个洗不白的污点。
告诉陛下外面的残酷,却丁点风雨不让他见到,这样的陛下长不大的。臣既然被骂了,总要被骂个明白。”
殷熠无奈摊手道:“你都被骂了,还骂不明白吗?前朝也不是没出过什么奇特喜好的皇帝,只是有朝臣投机取巧,投其所好。这不就是昏君佞臣?朝臣也希望能稳一点,史书上留名也能好听一些。
毕竟……盛世的官员和乱世的官员也不是能比得上价的。”
姬狐正色道:“臣说句僭越之话,如今朝中安稳是殿下在,若是他日殿下不在了,学习经史子集,学习礼乐书数的陛下,当真能稳住朝局嘛?”
殷熠点点头,表示认可:“你说的很有道理,但陛下这不是在学吗?三岁的孩子你还能指望他现在写封策论吗?”
小皇帝是个聪慧的孩子,但还没有到聪慧近妖的程度。旁人家的孩子三岁还不一定能识清爹娘呢,甘罗还十二岁为相呢,这又不能强求。
若是能强求,他巴不得小皇帝三岁就能处理政事。
思及此,殷熠重重叹了口气。
姬狐笑道:“臣不是这个意思。”
“你但讲无妨。”
“陛下享人间富贵,总也得见见人间难处。”
“比如?”
“比如殿下可知米价面价?每亩土地的年产多少?一个普通人家供一个读书的孩子需要多少支出?”
“不知道。”
“古语有言:肉食者鄙……当然臣这是说的庄公。
论的也就是衣食、财产、刑狱。所以殿下可以看看百姓衣食,衣食之外的教育花费、小娘子的胭脂水粉花费,这些算是在衣食保暖下的百姓额外的花销。
最重要的是刑狱,殿下可以去看看各处衙门如何断狱,可有有冤者无处申,可有执法者不秉公正。”
“姬卿说的有理。”殷熠倒是很认可他这一番话。小皇帝长在宫中,哪里为银钱困扰过。姬狐说的不失为一个体察民情的好方法。
“只是臣的愚见罢了。”姬狐嘴上说着,面上却是得意一笑。
“一起啊?”
“臣便不去了吧!”
“唉,此等利国利民的事,左司郎中不参与怎么是好?”殷熠狡黠一笑,“孤绝对给左司郎中安排最合适的位置。”
——————
殷熠早早换了身衣服等小皇帝下课。
今日是列云机的课。
殷熠见他出来,蹲下道:“陛下,今日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参见摄政王。”列云机微笑着脸走来行礼。
殷熠皱眉道:“列侍郎这是吹风了?脸怎么僵了?”
“先生这样已经好几日了。需不需要太医看看?”
“禀陛下,殿下担心臣笑影响陛下进学的心情,让臣多笑笑。”列云机和言细语道。
殷熠失笑道:“列卿你还是自然一些吧,别吓到了同僚。”
列云机收起笑容,行礼道:“臣告退。”
“唉,列卿,换衣服一起去。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殷熠又蹲下同小皇帝说,“陛下也去换身衣服吧。”
“好。”
殷熠穿了身浅青色的衣袍,抱着鹅黄色的小皇帝,身旁跟着朱红衣袍的列云机,走在一起活像一盘番茄炒蛋。
“皇叔,我们来看什么啊?”
“陛下,我们......”殷熠瞥见一角花花绿绿的身影,“臣觉得人还是少了些。”
殷鲜手上拎着鸟,正站在一个花鸟店门前逗鸟。
殷熠将小皇帝给列云机抱着,自己一个胳膊搭在了殷鲜肩头:“好看吗?”
“好看啊!”殷鲜沉浸几只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中,还未反应过来,待他又逗了片刻鸟后才察觉不对,缓慢扭头,“啊!哥唔—”
殷熠直接捂住他的嘴,轻声道:“你大侄子还在呢,安静一点。”
闻言,殷鲜点头如捣桕。
他倒也不是傻的,看到殷熠、列云机和小皇帝都是便装,便也没行礼:“呀,哥,那你带大侄儿来干什么呢?”
殷熠从列云机怀中抱过小皇帝:“跟着走就行了。”
“哥,哥哥,我总得知道明白吧。”
殷熠从手中掏出一小荷包银子递给小皇帝:“今日带你俩看看物价。”
他顺手摸过来殷鲜腰间的荷包,将里面的大块的银子挑了出来,重新递给殷鲜。
“今日,你二人就在这坊市之中将钱花完,随便买……”殷熠又补充道:“哦,但不能买鸟。”
殷鲜蔫巴起来: “哦。”
“再补充一下,其中买的东西要有米,有柴,有书,不能单价太贵,其余的你们随意,花完即可。”殷熠招呼了几个人过来,“他们跟着你们去搬东西,东西如果他们拿不下,你们可以送人,也可以施舍。
当然你们也可以用这些钱去赚钱,但不能去赌场,可以解别人之困,但不可一次给予太多。”
“那皇……叔叔要什么结果呢?”
殷熠蹲下道:“敏糸,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结果的。但你可以思考思考,你希望手中的银两在你手中有怎样的结果。”
“好。”
他又转头问殷鲜:“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殷鲜笑的灿烂。
不过在殷熠把他手上鸟笼拿走后,就不那么灿烂了。
“听懂就好。你们去吧,我与你们列……兄一同在东篱酒楼品茶,日落时在这里汇合。”
殷熠和列云机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刚好能将坊市尽收眼底。
“殿……兄,此举何意?”列云机失口说错,便将错就错。
殷熠托腮品茶道:“姬狐同我说要让陛下见见人间难处,我觉得不错,便安排了。列兄觉得如何?”
“体察民情是好事,只是我不懂殿兄为何将我一并带来?”
“唉,这物价我又不知道,不全得仰赖户部侍郎嘛。”
“原来如此。”列云机品了一口茶,“如此说来,这主意是姬兄出的,怎么不见他人?”
殷熠手伸出窗外指给列云机:“那边墙角蹲着的便是。”
列云机顺着望去,姬狐哪有先前的翩翩形象,身着烂衣,毛发脏污,身前地上还放着一个碗,碗里有几个铜钱和不知何物的白色长片。
如此一看,自己这身行头竟还不错。
“那个白色的是什么?”
“叶子牌。”殷熠摇扇,“他扮演的是一个原本家财万贯但因好赌散尽家财不得已乞讨的可怜乞丐。
但他又心有不甘,所以又将他初次赢时的叶子牌留在身旁借以慰藉。假若有催债人讨债,这叶子牌不小心在争执中被踩断,而这可怜的乞丐自然伤心欲绝,他不甘,他愤怒,最后只能窝在墙角哭泣怨恨世间不公。”
“殿……兄故事甚妙。”列云机听着不由拧住了眉,“所以这个乞丐起到的作用是?”
“这个乞丐受尽世间不公,自然想着逆风翻盘,将昔日看不起他的都踩在脚下。”
列云机的眉头拧的更紧:“甚是励志,但日落之前他能复仇成功吗?”
“当然不能。”殷熠斩钉截铁道,“要想翻盘,他需要财富,需要一个一举成名,一日发财的机会!所以……”
列云机又详细看了看坊市之间,试图寻几个也许能给这个“乞丐”机会的贵人。
“所以……他需要钱去赌钱。”
这么说列云机便参悟了,小皇帝和昌王便是现成的钱袋子。
“殿兄真是将人物塑造的极好。”列云机又瞧见熟人,“只是殿兄是怎么劝服御史大夫和颖王一起的?”
“嗯?我没叫他们啊。”殷熠放下左手茶,右手扇,眯着眼找人。
秦凌卫在前面的米店,至于殷熠的九皇兄颖王则是在曲江楼门口。
“啧,真是坏事。”殷熠让人上了菜,便开始吃了起来。
“殿下不去看看?”
殷熠验过毒后,扒拉了口饭:“不去不去,不去顶多多几十封骂我的奏折;去了可能会被当面骂,还要多几十封骂我的奏折。
安心吃饭吧,列兄。”
事件还没发生完,所以暂时没有《纪事》[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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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皇帝看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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