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阮棠带着收编的山贼们干得热火朝天,赈灾的工作终于有了点秩序,百姓们的境况都安定了不少。
她本来只是抱着求个功名的心态来的,这几天心境却不同了。或许因为自己的经历,看着那些受苦的百姓,阮棠的心里格外难受。
明知有被传染的危险,但看到父母都染病而死的流浪儿,阮棠还是忍不住俯下身来,轻声道:
“你的膝盖划破了,姐姐来给你包扎好不好?”
灰头土脸的小女孩摇了摇头,很胆怯地跑开了。
阮棠发现这不是个例,西郊县的女人似乎都很怕人,尤其怕男人。
最开始的那几日,她带来的人几乎没法开展任何工作,因为女子们根本不靠近他们。后来见他们确实没有恶意,这才敢稍微接近些。
应该是被这次瘟疫闹的吧,乱世中女人本就容易挨欺负。阮棠这样想着,更把心思放在赈灾上。果然没几天,西郊县的瘟疫已经完全可控了。
忙活一天回到住所,阮棠瘫倒在床上,浑身酸疼,心里却美滋滋的:不出三日,这里的姐妹们就不必再过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而且……我也能拿到功名,带着娘亲和晚云姐姐逃离阮家了。想到这里,阮棠更加美滋滋,翻了个身就安甜地睡去。
不料翌日一早,阮棠收上来的数字里,县城下面的富村居然又爆发了一小波瘟疫。
阮棠皱眉:
就算是反复,也不该在富村呀,那里可是全县控制得最好的地方了。
阮棠决定亲自去看看。
赶到时正是早饭时刻,村野间疏离地飘起几缕炊烟。阮棠按照名单挨户去查,路过一家门口。
这家原本是不必查的,但阮棠停下了脚步。
她觉得……这家里飘出的饭菜味道,很熟悉。很像阿星家里的味道。
代写书信时,阮棠时常帮着把信送到阿星家里,阿星家也留她吃过几次便饭,因此阮棠才觉得熟悉。
是我闻错了吧?阿星怎会在这种地方?阮棠狐疑,最终还是决定进去看看。
上前正要敲门,却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点小小的哭声,紧接着是男人呵斥的声音。
多半是有猫腻!阮棠给了大头领一个眼神,大头领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赫然见到屋中情景,阮棠当场愣住了:
“……阿星?”
真的是阿星!
但和阮棠记忆中的阿星有天壤之别。
眼下,这个比阮棠还小些的小姑娘,竟然手脚都捆着锁链,遍体鳞伤地在灶台边熬粥。
而这户的男主人,正躺在炕上抽烟袋,手边还放着一条马鞭。
阮棠闯进来得太突兀,屋中人谁都没反应过来。趁这会儿,阮棠立刻吩咐大头领:
“把这男的羁押起来!”
大头领和手下都是山贼出身,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把男人按住了。没等阮棠做下一步处理,这男人竟先叫起屈来:
“两口子在家过得好好的,凭什么拿我!”
阮棠一怔,旋即气笑了:
“两口子?谁说你们是夫妻了?你在衙门里落了户了?”
她原想着阿星肯定是被绑来的,这男的必定偷偷摸摸,不敢去落户籍。
不料这男的理直气壮:
“我买下她的当天就去落户了,不信你去衙门查查!”
买来的女孩也能正常落户?阮棠一听就觉得这男人是在瞎扯,于是一边派人回西郊县衙查户籍,又吩咐手下:
“去找个担架来,把阿星抬到最近的医馆。”
她见阿星的腿脚上满是鞭痕,连站着都费劲,想必是走不了路了。
阿星的精神已经涣散了,见到她,先是迟钝着不敢认,过了好久,才战战兢兢地哭了一声:
“阮姐姐……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阮棠心疼地脱下外衣裹住她,“别怕,姐姐带你回家。”
然而担架还没找回来,就从后堂窜出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一见前院的情景,妇女当时就气得跳脚:
“谁要把我家媳妇带走?我看谁敢带走!”
看来是那个男人的妈了。阮棠只护住阿星,冷哼一声:
“这本就不是你家媳妇,我就带走,你又能怎样?”
见她这样强硬,妇女干脆撒泼起来,连滚带爬地闹着:
“没有王法啦!这人要把我们名正言顺买来的媳妇带走啦!她要我们家绝后啊——”
前院的门本来就开着,她这么一喊,半个村子的人都围了过来,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连那个去找担架的手下也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向阮棠道:
“大小姐,根本没有医馆肯给这姑娘治伤!”
村民们的议论也逐渐猖獗起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头站了出来,敲了敲拐杖,村民们才稍微安静。
老头捋着花白的胡子,义正言辞地呵斥阮棠道:
“人家李老二家已经花了钱了,无论这女孩答不答应,当初带她来的人收了钱,她就该留下来。”
村民们纷纷附议:
“就是!娶不着媳妇,那还不让买了?凭什么?”
“我家那个还是捡来的呢,要不是给我家做媳妇,她岂不是得一直流浪啊?”
“俺也觉得,对两家都好的事,这个姓阮的竟然要来管!”
阮棠紧紧抱着发抖的阿星,她看出来了,正是因为他们只把买来的人看作是财产,所以每次赈灾医治都不让买来的女人去,瘟疫才时常反复。
只要等官府的人一来,马上就能镇压住了。阮棠这样想着,忽然见一队仪仗整齐地过来。
是县令来了。
村民们赶紧跪下,给这位青天大老爷磕头。阮棠也忙预备着向县令汇报。
只见县令爱民如子地命他们平身,又踱着四方步向阮棠走来,温和地笑道:
“这村子穷,男人娶不到老婆,他们买妻也是正当需求。阮小姐,你不会如此不近人情吧?”
阮棠简直被这句话给哽住了,脸色青白,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能和这群人讲道理。
但她也绝不能允许阿星这种被买来的女孩再在此处多待一刻。因此,她索性一步不让:
“我以凛川知府女儿、朝廷敕封赈灾大臣的名义,命令你退下!”
县令却一点也不怕,反而笑嘻嘻地更加靠近:
“你说的那些身份,是阮棠的。你是阮棠吗?”
紧接着,又自己回答:
“你可以是任何人,就不能是阮棠。我们村刚失踪了个姑娘,叫兰草,你就叫兰草吧。”
说着,就面向村民们高声道:
“兰草姑娘说,她自愿嫁给你们中的人为妻!谁要帮她领回去啊?”
人群中,几个老光棍赶紧拎着松垮的裤腰冲出来:
“我!我要!快点把她拴上,我这就把她牵回家去!”
此时,行宫内。
白骨急匆匆地来到柳明玉的房间,在门外禀报:
“王爷,急报!”
今日的公文孤都看了,哪有急事?柳明玉冷声道:
“你报来的最好是急事,否则孤砍了你的头。”
白骨忙答道:
“阮棠姑娘在西郊县遇到危险了!那些村民要强|暴了阮姑娘!”
话落,里头传来一声嗤笑:
“就这事?。”
要是去晚了可就……白骨又不能聒噪,只能心里着急。可是王爷向来只把阮棠当玩物,会不会管这件事,白骨还真不敢打包票。
就在她以为无望的时候,房门轻轻开了。
柳明玉已简单绾了个发髻,一边向外走,一边随口吩咐白骨:
“备车,去看看西郊县的瘟疫,有许多日没去看过了。”
她故意将“瘟疫”二字咬得很重,脚步却极快。
柳明玉死了三天嘴还是硬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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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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