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几千里也。”熟悉的一句文言文过后,动听的女声响起,“所有活着的人类,都是海里一条巨大的鱼。出生的时候,他们从海的此岸出发。他们的生命,就像横越大海。有时相遇,有时分开。死的时候,他们便到了岸,各去各的世界……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
“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她似乎故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使得被扩大的歌声更带有一丝沧桑和悲凉的感觉。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
“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
“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
“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音乐和歌声突然变得稍微明亮了些许,但是不改低沉的本质,只是像略微出现了一抹希望的亮光一般。
“怎么,感觉不太舒服吗?”绍言坐到了萧玲边上,问道。
“没什么。”萧玲下意识地回答道,转头发现是绍言之后,又四下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其他熟人,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好吧,的确有点。”
“很不可思议,对吧。这么短的时间,两首歌,一台话剧。尤其是这话剧,竟然以小红帽为题材改编,创意很新颖,表演很精湛,没有什么包袱,却有很多意想不到的转折,意蕴很深,有点□□的味道——那些不可思议的特效和动作,是怎么做到的?”
“不知道,只听说是根据一款游戏的剧情改编的。”萧玲干脆地回答道,“我啊,完全没有参与进去……排练的时候,只是一个观众,提一些建议而已。”
“舞台特效不是你做的吗?”绍言诧异地问道,“大家都以为是你弄出来的,似乎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
“剧本是文言写的,特效也是文言要求的。”
“没有想过融入进去吗?”
“当然有了,当然有想着融入进去,我一直都想着融入进去,可是……”萧玲似乎是在和自己赌气,声音逐渐低下去,“可是根本不知道要这么做,以前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直都是看着别人做给我看,然后,就真的只能看着了。无论是演戏还是唱歌,我都不如他们,身边的人变得活跃起来,而自己却因为能力不足,只能干巴巴地看着。很痛苦啊,这种感觉。”
“你和他们不一样。”绍言说道。
“……嗯。”萧玲低下了头。
“怕你飞远去,怕你离我而去,
更怕你,永远停留在这里。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进天空的海底……”
她重新张开微微闭上的双眼,用碧绿色的澄澈双瞳,带着漠然的眼神注视着台下处于极端放空,享受音乐状态的同学们。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这是一个有意的动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很自然,自然到,让人心生怜悯。
“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文言,明明是零基础,为什么融入得比你还快。”绍言突然开口道,“仿佛之前就认识一样,交流起来毫无隔阂,除了性格天生开朗活泼以外,总觉得应该还有什么原因,这个新来的转校生和当初的徐凌羽一样,完全不知道底细。”
“她也只是录了旁白。”萧玲自言自语道,“演了一个花妖。”
“萧玲,之前我给你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就提出来过。”绍言突然变得正经起来,说道,“你不能成为一个学习机器,生活还有更多高远的追求,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一个地方不出去,不与人交流,会自闭的。
“明白我说的吗?之前你说什么感觉昏昏沉沉,睡眠质量不好,感觉打不起精神,那都是你给自己的心理暗示——你想要一个没有隔阂的小圈子,可是找不到,只能看着别人,自然就紧张了。”
“看你飞远去,看你离我而去。
原来你,生来就属于,天际。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那,老师,我应该怎么办呢?”
“说实在的,其实很多时候,心理咨询都只是用心理暗示对抗心理暗示而已。能医治自己心灵的,就只有自己。我要是跟你扯这些干巴巴的大道理,你只会变得更加烦躁。
“但我也不想浪费口水只跟你讲废话。萧玲,我关注你除了因为你是尖子生以外,更多的原因是,我见过太多太多像你这样死读书的学生。那些学生成绩名列前茅,考上了理想的大学,而然在面对社会的时候,无论是交际能力还是应对以外状况的能力,都远远不及那些整天吊儿郎当不认真学习的学生。
“说真的,萧玲,我可不希望看到以后你这样的人,混得比王顺昌还要差。”
空气有些凝固。
“人各有异,不要在意那么多,做你自己就可以了。一些东西是你独有的,而另一些东西,注定只能是你的奢望。所以我的建议是,不要强求,也不要特意改变自己。
“你独特的能力,就是研究和学习的能力,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就算应试教育被取代,你的优点和能力也是不会改变的。你学习的不仅仅是知识,更是学习能力本身,所以,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坚持着自己的方式,用学习,去适应,你就依然是你自己,虽然道路会有点不一样,但总不会偏。”
萧玲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类似的话。不错,这就是应试教育的本质,不是学习知识,而是学习学习的方法,一通百通。
英语单词都会拼,还怕咒文不会拼吗?
“如果你一定要向一个少年漫画主人公的形象看齐,那只是为难自己,何必呢?”绍言最终这样总结道,“做你自己,就可以了。保持适当的距离,也不见得是坏事,毕竟,那可能注定就不是你的世界。”
……
“啊,结束了。”萧玲望着渐渐合拢的幕布,听着经久不息的掌声,痴痴地说道。
“跟他们说一下,所有节目结束之前不能离开。如果有人睡着了,散场的时候记得叫醒,不然被锁在里面会很麻烦。”绍言起身,走向了门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关上门,或许是因为信任萧玲,就留下了钥匙。
后台。
“我们不应该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吗?”王顺昌尝试着建议道,“效果很不错呀。”
“我要加鸡腿!”金色的小黑从被唐泠音扶着的唐梦尘脑袋里飞出来,抱怨道,“往我身上涂染料也就算了,你知道那一支箭插在我脑袋上有多疼吗?亏我一个灵体还解除了虚无状态!”
“好了好了,艺术节还没结束呢,我们先回去。”王顺昌只能这么说。
……
“都没什么意思了,感觉。”唐泠音看着舞台,发呆,有点想睡。
“可能是刚刚舞台剧太累了吧。”王顺昌伸了一个懒腰,说道。然后,他看到徐凌羽拿出了一个什么东西。
“这,这不是王煜睡觉用的眼罩吗?”王顺昌一眼就认出了王煜的眼罩,上面写着“只是睡着了”,被尘封已久的远古记忆瞬间苏醒,“那小子不是被你……他到底被你怎么样了啊?为什么他的东西会在你的手上啊?”
“吵死了,不能安静一点吗?”徐凌羽说着,抬起双手拂过自己的耳朵,两层薄薄的冰就出现在了他的双耳之上,“结束之后叫醒我。”
“这,这么草率就准备睡了?”王顺昌一脸无奈地吐槽道,“早知道就不坐最后一排了,这里除了我们几个一个人都没有……”
然而徐凌羽什么都听不见。
“啊,弄得我也想要一个了。”王顺昌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节目单,“看来接下来的这几个节目要花很长的时间呢。”他转过头来,问道,“唐梦尘,我说你有没有带……”他看到唐梦尘双眼微闭,也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似睡非睡地睡了过去。
在转过头去,他发现萧玲和文言似乎也都睡着了。王顺昌悲叹一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盖在自己的头上,渐渐地融入了这昏昏沉沉的气氛之中。
……
“啊啊——”文言打了一个哈欠,回醒过来。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自己是睡着了吗?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惊慌地看向四周,却发现整个会场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只剩下坐在最后一排的自己。
等等,好像还有两个人?
徐凌羽还戴着原本属于王煜的黑色眼罩,唐梦尘的头却在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他的肩上,他的右臂微微搂住了唐梦尘向着徐凌羽倾斜的身体,头也倚在了唐梦尘的头上。唐梦尘的俏脸微微发红,一脸满足地靠在徐凌羽的肩上,嘴角似乎挂着一滴晶莹的液体……
我去?这,这是什么情况?这一地的狗粮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就没有人来管管吗?王顺昌呢?萧玲呢?唐泠音呢?这几个人怎么就把我丢在这里了?
文言发现自己的手边有一张小纸条,文言读出了上面写着的字:“最后走的人锁门!见机行事!生米熟饭!”那是好几个人的字迹,令人感到眼熟。大门的钥匙,就在这张纸条的边上。
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啊,混蛋!”文言丝毫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是自己真的被遗忘了,也许是王顺昌故意不叫醒自己,让自己难堪。
看着手中的钥匙,文言知道自己是可以把这两个人锁在里面的,但是,自己真的要这么做么?这串钥匙肯定是唐泠音用了不知道什么方法从哪个老师手里骗过来的,她不做好学生,但是自己还是想做一个好学生啊!
不过,这两个人睡着的样子,还真是……
还真是一对小两口啊。文言看着相互依偎的两人,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她钥匙放在了座位扶手边上,就准备走了。
“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文言长出了一口气,背过身去,尽量不再去看这两人,尽量不再去吃狗粮,“我才不羡慕呢,男朋友什么的我又不是没有……”
文言没有回头,她打开大门,轻轻走了出去,又轻轻地再次关上。她靠在门上,晶莹的液体从嘴角划过脸颊,抽噎着,怅然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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