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陆一禾醒来时天光已大亮,沈川不在房里。
陆一禾感受着酸软的身子,慢慢的从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后,坐到了铜镜。
镜中的新夫郎面色红润,清亮的眸子仿佛水洗过一般,他拿起梳子将长发挽起,正要出门打水洗漱,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醒了?”沈川将端着的木盆放在架上,盆里的水还冒着热气。
陆一禾应了一声,起身洗漱,等他拿帕子擦干净脸,就见沈川一直盯着他看:“做什么?”陆一禾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东西,想走到铜镜旁去照照。
“一禾。”沈川出声。
沈川从没叫过陆一禾“禾哥儿”或是“小禾”这样的称呼,几乎都是叫他的全名,今日突然换了一种称呼,陆一禾还有些不习惯。
“怎么不叫我陆一禾了?”陆一禾突然想逗逗自己的相公。
沈川到没觉着有什么奇怪:“你是我的夫郎了。”
陆一禾大概知道沈川的意思,这是彻底改口了,便是少一天晚一夜都不行。
“小文起了吗?”陆一禾不想再纠结称呼的问题,便随口问道。
“还没。”
昨日婚宴,沈文也跟着出了不少力,想来是累很了。
“早食想吃什么?”
“都好。”
“青菜粥?”
“好。”
陆一禾不知道新婚的人是不是都这样,家常的几句对话也会让人觉得与往日不同。
陆一禾煮好早食之后坚持要等沈文醒了再吃,说是一家人都是如此,这话让准备拿馒头的沈川默默收回了手。
其实并不一定要如此,只是陆一禾初嫁过来,想着他们先吃了,等沈文起来怕他多想,所以不准沈川先动筷。
他不知道的是,他没来时,沈家哥俩向来都是各吃各的。
好在沈文没让他哥多等,不多时便起了,见他哥老老实实的的坐在桌边等他还有些想笑,哥么就是厉害。
沈家哥俩不会腌菜,所以家里没有什么可以就着吃的小菜,好在屋前的地里种了许多菜,陆一禾看见了几样熟悉的,想着待会儿便摘了腌上。
昨日婚宴剩下的菜不多,大都送给了来帮忙的婶子叔么们,因着他们吃不了几顿剩菜便可做新鲜的饭食吃。
沈文喝着熬得清甜软糯的青菜粥,想到自己以后有口福了,便更喜欢陆一禾了:“哥么,我好久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了。”
陆一禾还不适应沈文这样喊自己,总觉着禾哥哥更顺耳一点,但也没说出来,听着他这样说便笑了:“这便好吃啦,以后禾哥哥给你做更好吃的。”
沈文顺着他的话应了:“谢谢禾哥哥。”
称呼问题不经意间便被解决了。
沈川见两人聊得欢,原本还担心着两人会因为身份的转变生疏,没想到还更好了,心里也默默松口气。
新婚第二天,沈川自然是想黏着夫郎的,因此便没有去做活。
沈文最是会看眼色的,见哥哥一直跟在哥么身边也不愿打扰了两人,找个借口便出去玩了。
陆一禾看着沈文跑远的身影,想着半大的小子,若是可以好歹送去学堂学两个字,便对沈川道:“小文今年十一了,可想着送去学堂学两年?”
沈川摇头。
陆一禾以为沈文不愿意去,劝到:“认识两个字是好的。”
沈川上过两年学,自然知道读书的好处,只是学堂不受小哥儿,他也没办法,于是如实告诉了陆一禾。
“什么,小文是哥儿?”陆一禾疑惑,上次扭伤脚时他问了,记得沈文告诉自己他是小子的。
沈川便将前因后果同陆一禾讲了,陆一禾知道相对于哥儿而言,对外说是小对外说是小子对一个独自在家哥儿来说确实更好些。
想起沈文小小年纪便要在哥哥出去做活时独自照顾自己,陆一禾心里便忍不住泛起心疼。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以后会更好的。”沈川不是沉湎往事的人,沈文也被他教导的极为坚强,从小便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陆一禾点点头,自己既然嫁过来了,以后会对沈文好的,至少吃食上他还是很得沈家两兄弟的心的。
指挥沈川将藤上的秋黄瓜摘了,原本是想自己动手腌的,却没想到稍站一会儿腰便酸的不行,于是只能嘴上说着让沈川来做。
忙了一早上,终于将家里空着的的两个小坛子装满。
临近午饭时间,沈文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玩什么去了,弄成这样?”陆一禾拿帕子将沈文额头上的汗珠仔细擦了,自打知道沈文是个小哥儿后,陆一禾便对他多了一份怜爱。
“明老大带我找野板栗去了,只可惜今日忘拿了箩筐,只装了十几个回来,禾哥哥你尝尝,可甜了。”
沈文将布兜里的板栗分给陆一禾,颗颗粒大饱满,还都是剥好的。
陆一禾拿一个吃了,还夸沈文耐心,这样的生板栗是最难剥皮的。
谁知沈文笑笑,脸颊上还有两个小窝:“是明老大剥的。”
好小子,小小年纪手段却不少。
“过几日,禾哥哥也去山上打野板栗
到时候给你煮糖栗子吃。”
这两日陆一禾身子不适,走不了山路三日后又要准备回门,不得空闲,只能过几天再上山捡山货。
三人将婚宴上剩的肉菜热了一些,就着白馒头吃了午饭,又各自午休去了。
三日匆匆过去,沈川去镇上提了一壶酒,家里没有鸡蛋,他便早早去村里养了鸡鸭的人家家里买,又割了几斤猪肉,带着陆一禾回门。
陆家与沈家一个在村子的最东边,一个在村子的最西边,中间只隔了一条不宽的小溪,便是陆一明他们平日里摸鱼的地方。
陆一禾走在前面,沈川提着东西跟着他,路上遇到了常常与陆老爹喝酒的王老叔,三人停住说了一会儿话,主要是陆一禾与王老叔在说,沈川听着。
王老叔见两人相处的很是不错,笑着走了。
后来又遇见了几个婶子,也都一一问好,大家对这桩婚事都好奇,主要是觉得禾哥儿不嫁江家嫁才回村不久的沈川有些亏了。
没曾想人家小两口情意绵绵的,沈川跟着陆一禾也会主动叫人了,便都在心里默默点头,富贵虽好,同心也难遇呢,这样想着,笑容都更真了几分。
之后没再停留,陆一禾跟沈川终于走到了陆家。
陆母正在做早食,且连着陆一梁一家都在,赵玉容原本抱着孩子正同陆小妹玩儿,她眼睛尖,一眼便看见了走到陆家门口的两人。
“娘,禾哥儿回来啦。”赵玉容朝灶房那边喊了一句,又转头笑着招呼起陆一禾。
“嫂子。”陆一禾笑着喊,沈川便也跟着他喊人。
赵玉容只在婚宴上见过沈川一面,原以为这个高大的汉子沉闷,没想到如今跟着禾哥儿一前一后进来,虽还没说几句话,两人之间的情意明眼人却都能看出来。
她笑着应了,陆母也擦着手从灶房出来了。
“娘。”陆一禾拉着陆母的手,几天不见还真是有点想念了,沈川在后面也跟着喊了,陆母便也看向沈川:“怎么提那么好些?”
“不多。”沈川应着,将东西提进去。
陆老爹见哥儿哥婿过来很高兴,留了哥婿在堂屋说话,陆一禾便跟着陆母一起去灶房帮忙,陆母不让他忙这些,只陪着说说话。
瞧着陆一禾气色越发红润,陆母也知道这几天哥儿过的不错,因着也没多问什么,只唠了唠家常。
既然陆一禾跟沈川过来了,陆母索性将早饭一起做了,拿秋笋炒了腊肉,又将早上买的豆腐跟茄子一起炖了,再有一个板栗鸡便好了。
陆一禾想念家里的腌菜,又捞了两盘酸豇豆和泡萝卜,菜都是大份量的,陆家人多,将两张桌子并了围成一圈坐下。
陆老爹高兴,非要拉着哥婿喝两盅,陆母难得依他,却只让喝两盅,多了怕青天白日醉醺醺的不体面。
沈川默默应了,两盅于他,实在算不了什么。
家人热热闹闹的吃饭,板栗软糯香甜,陆一禾吃了恨不得回去便上山打去,陆一明听着哥哥要去打板栗忙自告奋勇要去帮忙。
陆一禾看着弟弟如陆老爹一样的浓眉大眼,面庞青涩,却已初显轮廓,这傻小子恐怕还以为人家沈文是小子呢,不过他也不打算说,沈文想告诉时自然会自己说。
午饭过后,陆一禾跟沈川便要回去了,陆母拿布袋将家里的红糖大枣装了塞给哥儿,沈川虽有些积蓄却也经不住用,这次婚宴更是费了不少银钱,想来秋收过后就要去找活干,陆母能帮一点是一点。
等陆一禾回到家将布袋打开,将红糖和大枣倒出来,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布包,一打开,里面放了三两银子。
沈川没说什么,转身将家里放银钱地契的匣子也拿出来,里面还剩下五两多钱并家里三亩水田两亩旱田的地契,全交给了陆一禾保管。
家里的银两对于农家人来说是不少的了,但谁也不能坐吃山空,以后有了奶娃娃用处更多,且沈文以后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也要有一份体面的嫁妆。
陆一禾便想了些赚钱的法子,从前在家做哥儿时,他也常常上山挖些草药,做些香包帕子去镇上卖,攒的银钱一部分交给家里一部分存起来,出嫁前数了数也有一两多。
他跟沈川说了,沈川知道陆一禾是有主意的,他尊重陆一禾的想法没有过多干预,只是在心里想着过两天该去找活干了。
农家人除了伺候土地,其他时候就是到镇上去碰运气,能抗一天大包或是帮哪个老爷家抬抬重物都有进项。
像打猎这样的营生,向来是世代家里都是猎户的人家才有活处的,沈川空有力气,抓些兔子山雀什么的还行,值钱的却是抓不到的。
如今有了夫郎,他也不愿意再出去跑商,这跑商一年到头在外面,将两个哥儿独自留在家他不放心。
不过也无需担心,他自是有能力养活一家子,不然双亲离世,他也拉扯不大沈文。
“家里可还有什么亲戚没有?”陆一禾自嫁过来,还没有见过沈川家这边的其他长辈。
沈川摇头解释:“我爹娘都是当年逃难来到的落霞村,两人同病相怜,得村子里的人怜悯在落霞村安了家,在落霞村并无其他亲人。”
只是天不遂人愿,原本以为日子渐渐好起来的沈家夫妇却没想到,沈川他娘在生了沈文之后,早些年因逃难落下的隐疾复发,没几年便撒手人寰,相互扶持着走了那么多年的妻子遭此噩耗,沈老爹心郁成疾,没几年也走了。
村里的人帮着将沈老爹抬了,平时虽然对沈家兄弟多有照顾,可谁家也没有多的,那几年天大旱收成不好,能给予一两个馒头都是极好的。
沈川便将家里的地卖了,给了些钱请邻里照管屋子,拿着剩下的盘缠带弟弟走了,这一走便是三年。
陆一禾听了眼框不自觉湿润了,沈川没有过多诉说当时的苦难,他却听的揪心,转身将沈川抱住了。
沈川回抱着夫郎,感受着胸膛前被泪水浸湿的热意,慢慢收紧了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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