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天没阖眼了。”
送走一行人后，卫郁阳脸上的疲惫之色尽显，看着眼下青紫色的淤青，安阳贺有些心疼道。
或许是过度紧张后的放松，困意很快袭来，但看着藏污纳垢的周围，修长好看的眉毛再次紧皱。
安阳贺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提出可以去他们之前来时待过的住所，来时他已经调查过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还在开业。
灰白的街道上两道人影被昏黄的路灯拉长，路旁树下的野草被等吹的摇头晃脑，沙沙的脚步声打破夜晚的宁静。
旅店门前挂着一盏明灯，照亮那一方天地，店内喝的醉醺醺的老板再次拿起桌上放着的女儿红倒了一杯，随意挥手招呼两人。
两人将钱放在桌台上便向上走去，上楼梯时安阳贺小声对卫郁阳说老板是因为妻女都死了所以不打算离开瀛洲，城中还有不少这样的可怜人。
重新扑到柔软的床铺间，眼皮瞬间变得沉重起来，转眼间卫郁阳沉入梦乡。
此前的少年再次入梦，但对方这一次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坐着，卫郁阳环顾四周，发现两人正在黢黑的房顶上。
咸腥的海风吹过脸颊，海面上银色波纹波光粼粼，墨色的夜中悬着一轮皎洁的月，时不时有几条异色美丽的鱼跃出水面，荡漾起一圈圈水纹。
“我不想杀他们，但K说过不是他们死就是我死。”
少年声音哑哑的，听起来有些委屈，他纤细修长的手指伸向月亮，隐约间卫郁阳似乎看见了一条淡淡的银色的丝绸从空中逐渐凝聚到他手中。
“可我不想离开大家……”
少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以及其中说不明道不白的情绪。
正当卫郁阳想抬手拂平少年皱起的眉头时，突然骤响的铃声将他从梦中拉回现实。
或许是因为梦境过于真实在他睁眼后一时间大脑没跟上运作，直到卫郁阳还维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两三秒后才反应过来。
脸上被压红一片。
但此时通讯器的铃声已经停止。
看着上面陌生的号码，卫郁阳犹豫片刻后回拨。
“什么事？”
刚刚醒来他声音慵懒又带着浓重的鼻音。
“不好意思打错了。”
对方很快的挂断通讯。
但卫郁阳仍在背景音中听到绯尾咲的声音，明显是城外关口处打来的。
可等他再次回拨时，对面只传来嘟嘟的忙音，令他不经心生起疑。
咚咚咚——
卫郁阳敲响隔壁的房门，却久久没有回应。
但他不可能把安阳贺丢在这儿自己离开，毕竟是自己让对方来这鬼地方的。
他拨通安阳贺的通讯器，对面在响了好几声后才接起，匆匆说了声等等后便挂断电话。
就在卫郁阳怀疑安阳贺是不是掉马桶里时，房间里突然传出重物落地声，紧接着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
安阳贺发型有些乱，不好意思的说着麻烦你等太久之类的话。
再次回到关口，周围人群摩肩接踵，散发着难闻的汗液味，如果不是两人走了特殊通道，恐怕再等一天都出不去。
安阳贺看了绯尾咲依旧是没什么好脸色随即撇过脸，卫郁阳则是询问起方才的事。
绯尾咲脸上的愣神转瞬即逝，又是那副标志性的笑。
“大概是他们太忙了不小心按错了，你也看到了，外面这么多人，大家都在超负荷工作。”
但下一秒卫郁阳当着她的面又一次回拨过去。
绯尾咲的笑立马僵在脸上。
因为通讯器的铃声从隔壁的尸坑里传出。
顿时两股视线齐齐投向绯尾咲，但两股视线中所含的情绪又大相径庭。
“等等！”绯尾咲想抓住卫郁阳，但他衣角却从她手中划走，绯尾咲一个劲的给安阳贺使脸色，但对方却像看不到似的。
推开旁边驻守的军队，看着眼前骇人的一幕，即使过来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卫郁阳瞳孔地震，还是难以置信的向后跌退几步。
“郁阳，等等……”
安阳贺匆忙跟上，但看到面前的场景后也大惊失色。
尸横遍野，不少底部的尸体散发着难闻作呕的腐臭味，苍蝇在周围盘旋，层层叠叠的尸体昭示着白羊宫究竟做过什么恶行。
但最令人瞩目的是，在正上方的担架上的尸体和另一具男人青紫的身体，似乎生前有过剧烈的挣扎，但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卫郁阳和安阳贺认识那两具尸体——成陌和北川。
绯尾咲看两人脸色虽然知道出了事，但奈何她不清楚只能伸手悄悄拽了拽安阳贺的衣角。
但很快安阳贺从她手中抽走袖子，只留她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眼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医院的报告中他们明明都是正常人！怎么会被当菌种者处理！”
卫郁阳跌跌撞撞跑向检测台，不顾医务人员的阻拦，一把推开正在受测的男人，抢过试纸将自己血液滴上去。
本来在血珠即将滴落时，安阳贺已经抢了过来，但没想到卫郁阳眼疾手快又抢了回去。
明明他们已经跨过了生命中最难过的一道坎，他们应该有光明的未来，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倒下，他们不应该倒在这儿。
卫郁阳不信，只有一种可能——试纸有问题。
殷红的血液淋透了试纸，数秒过后，上面赫然显示出一道杠。
正常人！
周围的医护也围了过来，他们知道卫郁阳隶属于GCV，大声惊呼道不可能。
此时周围的人也听到消息，人群逐渐骚动不安。
卫郁阳瞬间抬头，凌厉的目光直逼着绯尾咲后退。
“我不知道啊，我又不负责生产这些东西。”
绯尾咲极力解释着。
“等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郁阳。”安阳贺也帮衬着说话。
“对啊，总不能我一个个盯着他们做吧。”
但身后的人群不买账，试纸有问题的消息已经一传十十传百传了出去。
甚至已经传到不少已经通过测试的人的耳中，其中本就因失去亲人而痛苦的人更加癫狂。
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拖鞋飞过来，飞到几人中间，打破僵局。
人群骤然爆发，一股脑的涌上前，前面的人还想挡一下，但很快便淹没在愤怒的人潮中。
城防军注意到赶了过来，向天鸣枪示警，一时间人群骤然停止。
但很快一个满目沧桑双鬓斑白却愤怒至极的男人站了出来。
“怕什么！你们难道没看到吗！那狗屁试纸就是唬人的！横竖都是一死，想想你们的家人，孩子！就算是常人，你们能眼睁睁接受他们被污蔑为那该死的菌种者白白去死吗！”
男人的话极具号召力，本来已经安静下的人群又开始逐步逼近，城防军的子弹已经射到他们脚下，但无一人后退。
民怨滔天，岂是那么容易可以平复。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扑向城防军，虽然他被流弹射中，但这似乎给了后面人勇气，一个个不怕死一样冲上前。
“快跑啊！”
安阳贺一手拉起卫郁阳，一手拽住绯尾咲，向人少处跑去。
这要是被抓到了，非得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不可。
但没过多久卫郁阳的通讯器在寂静的空间里突兀的响了起来，不远处拿着棍棒的人正四处找着他们的身影，不等卫郁阳作出反应，安阳贺便一把夺过扔到地上踩的粉碎。
还好他及时，不然外面的人就要发现他们。
在屏幕破碎前卫郁阳注意到是花葬打来的通讯。
“你是让哪个代工厂做的。”
四周终于恢复一片寂静，卫郁阳盯着绯尾咲问道。
对方也没了先前的慌张，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知道，我吩咐给了下面人，他们找的，说不定他们为了抽成更多的油水，不知道在哪儿找的三无工厂。”
“那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不负责多少无辜人白白丧命！”卫郁阳怒吼道。
“谁知道会这样啊！你以为我想这样吗！”绯尾咲毫不客气的回怼过去，从小到大她很少受过这种气，“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怎么平息外面那群人的怒火吧！”
“白羊宫会处理他们做的烂摊子的，就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安阳贺冷哼一声道。
眼看天要蒙蒙亮，几人商议后决定先回方丈B区，毕竟现在待在瀛洲A区周围指不定会不会遇上亡命之徒。
原本的驻扎地此时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几人迎面碰上叼着棒棒糖扎着双马尾双手背于脑后走出来的桥姬。
桥姬看到三人走在一起先是一愣，但接着反应过来，伸手用力拍拍卫郁阳的肩膀。
“看看你捅出来的篓子。”
原来最终是花葬和陆初霁出面，承诺会给死去的人的家属给一大笔抚恤金，其他人全员撤离不再做检查才得以息事宁人，即使其中仍有少数人不同意，但胳膊拗不过大腿。
其中混杂了多少STNF的人则更不得而知了。
“回去后我会去领处……”
“不用，”不等卫郁阳把话说完，桥姬打断道：“功过相抵，毕竟你也发现了试纸的问题。”
三人身影远去，桥姬突然停下脚步微微偏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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