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凡地四处都是桂花香。
邺京皇宫中自然也不例外，桂花浓郁的香气可以说是天然的熏香。
经过半个月忙碌的尚衣局已经把宫中几位权势不小的主子的尚仙服——也就是仙来祭要穿的衣服制成，只待送去各宫试穿。而后又要继续赶制其他没什么声响的主子们的衣裳。
苏霖和苏姝的尚仙服要在许多天前就已经送去了旭春宫浮云殿——便是皇贵妃那儿。
皇贵妃安乐极其受宠，已入东西十二宫皇嗣不能轻易见后宫妃子的规矩在她这里更是形同虚设，丝毫不见她掩饰一般。而皇帝也从来都没有训斥过她，好像根本不在乎安乐明目张胆犯的这个错似的。
殿内，一身红裙的女子金钗玉环，染了丹蔻的指甲一下一下的在茶杯杯壁上敲着，倚在榻上，看着自己两个孩子穿好尚仙服的样子。
“这衣服是好看，就是走动的话也是这么麻烦。”苏霖转了个圈，倒还颇为得意。
“仙来祭不过是在凌天宫那儿站着，至多不过是陛下与国师要走几步路。”皇贵妃懒洋洋地说，“衣服可不是重点，仙人又不是看你们的衣裳好不好看来选人的。”
苏姝提着绣着繁复金纹的裙子在安乐身边坐了下来和母亲说话。
安乐上下打量了一下苏姝，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仙人选的可都是根骨绝佳的人，可凡地人又怎能知道自己的根骨？用钱财贿赂自然是不可能，仙人们可瞧不起凡地普通的金银财宝——除非去找国师，入白鹿观，才有测出根骨的可能。可这又实在是不划算，谁又知道，白鹿观里那颗测根骨的金珠到底灵不灵呢？”
安乐又招呼苏霖一起坐下，笑吟吟地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
“凡地难测根骨，根本在于凡地少有灵气，难以激发人的灵根；而凡地有灵根的人又少之又少，因而才要仙人下凡亲自选择。”
“仙人身有灵根，更容易将凡地稀薄的灵气聚集。而且他们本身的灵根也可以产生一定的灵气。”
兄妹二人恍然。
安乐看着他们恍然大悟又好奇地表情，说话的兴致更高了。
“不过呢，仙人也并不只是凡人多了个灵根这么简单。”
“那还有什么别的区别啊？”苏霖问道。
“当然是——魂心。”安乐支起身子来，“所谓魂心呢，可以理解为仙人魂魄中的心智与情感。凡人呢也不能说没有这种东西，只是凡人的心智和情感是直接由魂魄控制的，不过可以修炼出来。相当于把心智和情感从魂魄里剥离了。”
苏姝问：“那要是仙人没了魂心会怎样呢？”
“这个嘛…母妃也不太清楚，毕竟没见过呀。不过估计是变得像木偶一样吧？”安乐摇了摇头，“可能跟凡人失魂的表现差不多。”
苏霖：“母妃渊博，这些都知道！”
安乐笑了出来：“还不是为了你们二人能被选去仙地，母妃从前可常常在宫里仙文阁看那些仙地有关的记载呢！”
“难道母妃对我们二人被仙人选上有把握了？”苏姝好奇地问。
安乐依旧是笑着看着二人，看不出具体的想法。
“哎呀，母妃不过是一介凡人，当然是参悟不透仙人秘法了——不过母妃相信你们二人一定能选上的！母妃的孩子都是最棒的！”
她“咯咯”地笑着，染着丹蔻的手拈着手帕掩着嘴，明艳的脸因为笑显出几分傲慢轻蔑。
苏霖与苏姝一同笑了，恰在此时，门外也穿来了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安乐这是遇着了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进来的人正是邺国皇帝。虽然他今年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是一副青年模样，说是个年轻的皇子都不为过。
“啊呀，再给阿姝和霖儿试尚仙服呢！陛下快来瞧瞧，这尚仙服上的花纹可都是安乐叫人带回宫里亲自袖的呢！”她笑嘻嘻地说，让两个孩子先回去，自己要同皇帝说话。
“你又做女红了？给朕瞧瞧手，有没有伤着？”皇帝很心疼地在安乐身边坐下，握着安乐的手，“朕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这种活儿交给尚衣局的人做就好了。”
“臣妾抛不下这针线啊！”安乐嘟嘴撒娇。
皇帝只能无奈地摸了摸安乐的头。
“对了，方才看见阿姝和霖儿，朕有一件事想同爱妃说说。实在是朕心里有些烦躁。”
“怎么了？”安乐疑惑地问。
皇帝面上有些犹疑不决：“不知爱妃还记不记得东宫折影楼？”
安乐愣了一下，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回答道：“记得呢，臣妾记得，臣妾才入宫那年，恰好是鹿常在怀上身孕的时候。臣妾还给她送过东西呢！不过后来她生了孩子后就……”
安乐看了皇帝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说下去。
皇帝却叹了口气：“这孩子实在是命苦，母亲去的早，又有国师占卜出来的不详的命。后来又疯了……”
“之前朕听国师之言，一直让他待在折影楼。近来不是在准备仙来祭了么，国师这次却同朕说，要让这孩子也参加仙来祭。”
安乐有些吃惊：“可是，国师以前不是还说……”
“是啊，他曾说五皇子生来身有难解因果，容易影响国运。放其在折影楼，便是为了镇压他身上的灾祸。”
“但国师这一次告诉朕，这一次仙来祭，是五皇子和大邺因果的了断终结，让他参加仙来祭是顺应因果。至于离开了折影楼如何镇压灾祸……国师只说他已有办法。”
“这么说是好事啊，有什么好烦躁害怕的呢。”安乐面上笑吟吟地，似乎在想些什么。
“只是朕怕，会出什么岔子。”皇帝叹了口气。
安乐：“国师都这么说了，总不会有错的。”
安乐拍了拍皇帝的手，温柔地说：“您是太操心这件事了。要臣妾说，有国师这话在，又有什么可怕的。再不行，到时候也有仙人来。仙人总不会对这样的事情坐视不管——毕竟若是让个人因果牵扯国运，这可不是一般的凡地事件，也不是一般的因果牵扯，他们定然会处理的。”
皇帝看向安乐，浅浅笑了笑：“你这是又去仙文阁看那些书了？”
“嘿嘿……臣妾也是好奇仙人的事情嘛，不过臣妾都这把年纪了，又不是阿姝霖儿这样年轻的孩子，肯定没办法被仙人选上的。”
“仙人选人可不看年纪的。”皇帝笑呵呵地说。
正在二人谈笑时，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却忽然一脸着急地走了进来。
“陛下，出事了。”那太监赶忙走上前，“折影楼那位今日忽然吐血晕了过去，现下国师都被惊动过去了，说是——气都快没了！”
皇帝的神色立刻变了，安乐也变得有些忧心忡忡。
“……去折影楼。”皇帝神色凝重地站起来。安乐担心地问：“陛下，要不要臣妾陪您一同去……”
“不必，爱妃就好好待着就好。”皇帝安抚似的说，“折影楼的事情，越少人插手越好。”
于是安乐只得留在殿内，目送着皇帝离开，面上还带着担心。
直到皇帝的身影完全消失，安乐本来温柔的脸一瞬间就变得冷淡。她从床下的暗格里拿出自己的首饰盒，从数不清的金珠底下找出了那块已经有些时日没用过，雕刻着莲花的玉佩。
她轻轻地把手放在玉佩上——安乐在往玉佩里输灵力。
直到玉佩开始发出青色的光芒，安乐便有些不爽地开口说话。
“阴觉莲，仙来祭都快到了，那小孩这会可快死了，你到底打不打算来？别告诉我这么多年是在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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