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了,四周的大楼还亮着,霓虹闪烁,纵横交错的街道上依然人潮涌动。赵铮然站在路边看了许久,来来往往的、形形色色的男人或女人,看得出神时,**禹的电话打来,突兀地截断他所有的情绪,残忍地撕开幻梦的一角。
他的双手插进衣兜里,没去理会,几十秒后自动挂断了,又锲而不舍地响起,他接起电话。
“我需要一个解释。”
没等到他的回答,对面迅速地挂断了。赵铮然看着亮起的屏幕,泛着鱼肚一样的银光,森然而可怖,嗤笑一声,将通讯器砸向地面。
不过几分钟,高昂的轿车停在他面前,身材瘦小的中年男人站在车旁弯下腰:“少爷,请上车。”
赵铮然站在原地,没动。中年男人毫不意外地看向他,露出一个标准到诡异的笑容,过于漆黑的瞳孔像仿真人,接着他的唇开合,很小声的一句话,但赵铮然听见了。
弯腰坐进后座,车门关闭的那一刻,他看见男人得逞的笑,令人作呕。
车速很快,赵铮然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个小时前的那块蛋糕已经被消耗殆尽。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想起那块蛋糕,想象关颂制作它的场景,一定带着柔软的神情,时不时皱着眉想糖有没有放多,又小声碎碎念放饼干,最后端着蛋糕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沾着奶油的手指打出漂亮的手势:“赵铮然!成功了,我们做出蛋糕了!”
记忆的碎片编织出一张网,沉沉的拖着他,那是一个带着蛋糕香气的美梦。
砰——
“少爷,到了。”
车门被打开,干燥的热浪瞬间裹住他的所有感官,他被美梦驱逐,耳边轰鸣一声。赵铮然睁开眼将脑袋往后仰,从兜里掏出一颗薄荷糖,刺激的口感从口腔闯入大脑,刺激着混沌的思绪,让他迅速清醒。
男人并没有催促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车门前,像一座雕塑。庄园的花园里种着大片的蔷薇,此时正值花期,散发出浓郁到糜烂的香气,像是一颗裹着漂亮糖衣的毒药。
**禹在侍弄蔷薇,很细心的修剪坏枝,看见赵铮然回来放下修剪的剪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朝他露出慈爱的微笑,像一位真正的父亲似的:“今天和付小公子聊的怎么样?”
“还好。”
过于简短的回答并没有让**禹那张面具般的脸上流露出不满的情绪,而是靠在靠椅上叠起腿。
“你们年轻人更有话题,可以多聊聊。”
“嗯。”
“听说你今天信息素失控了,发生了什么?”
想起关颂,他的心脏一紧,但面上不显,低下头与**禹对视,语气淡然:“过度疲劳导致的假性易感期。”
“哦?只是这样?”
**禹的语气没变,甚至透露着戏谑,像是关心孩子早恋的父亲。
“你有空盘问我,不如关心关心下一届的选举,听说那个年轻人势头很猛啊。”赵铮然反唇相讥,抬手松了松衣领的扣子,拿起剪子干脆利落地剪下一朵枯萎的花。“这花都老了,还是剪掉好,你说呢?赵理事长。”
**禹从胸腔里挤出一声笑,眼里划过一丝阴骛,很快又恢复,他站起来拍拍赵铮然的肩:“看这衣服,都脏了,阿禾,给少爷洗洗。”
站在一旁已久的中年男人颔首,示意下人把东西端出来。一大桶掺着冰块的水被抬上来,半个拳头大的冰块在庄园昏黄的灯光下被镀上颜色,像撕碎的肉块,赵铮然的皮肤反射性的泛起鸡皮疙瘩,后颈的腺体剧烈地抽动。
三四个身形彪悍的alpha按住他,将一桶水倾泻而下,彻骨的寒意浇透全身。**禹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用剪子小幅度地拍了几下赵铮然的脸,视线从他冻得发青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到他跪着双膝,显出满意的神色,转身离开。
“把少爷送到暖房里去,可别感冒。”
所谓暖房,就是一个地下室,几乎全封闭的屋子,只有一个蒲团,一张香案和一扇A4纸大小的窗户。赵铮然被按在蒲团上,随后大门关闭,空调散发出森森的寒气,呛人的熏香混着空调的冷气,发出腐朽又潮湿的味道。
凌晨2点,整座庄园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赵铮然死死地咬住唇,胃痉挛让他无法直起身,只能匍匐在不大的蒲团上,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盐分刺激着他的视网膜,眼前阵阵发黑,身上的衣物稍微被体温暖干燥一些,就又被冷汗汗湿,冷气打在身上,像是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啮咬。
再忍忍,再忍忍……
他察觉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即将昏过去前。
吱——
金属门发出沉闷的嘎吱声,门开了,他的“烘干”仪式结束了。
赵铮然撑起身体,摇摇晃晃地走出暖室。
凌晨3点,关颂从梦中惊醒,喉咙干涩,他起身到厨房倒了一杯水,才发现今天竟然忘了关阳台的灯。左眼跳的厉害,按了按太阳穴,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视线在触碰到路灯旁的那个身影时时停住,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关颂租公寓时特意选在离咖啡厅不远的地段,只是西城区距离市中心较远,离得近的租房几乎都是老旧小区,公共设施老化,物业安保也没人管,就像楼底下坏掉的路灯,只剩一点点微光。
昏黄而微弱的灯光下,赵铮然靠着路灯,仰起头看向高处。五年的光阴将赵铮然打磨成了高大而沉稳的模样,肩也变得更宽阔,只是依然瘦削,被风勾勒出冷硬的线条。
今晚的风还挺冷,关颂拉紧衣服在心默默的想,转身进了卧室。
黑暗里,关颂睁开眼,发现自己不在公寓,四周不再是卧室的场景,他像是一列高速奔驰的列车,四周的景色快速的从他身边掠过,最终,停在一段路上。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通讯器,时间是五年前。
很快,电话如五年前一般响起,他迟钝地想要挂断电话,但手指不受控制的在屏幕上滑动,像个迟钝笨拙的提线木偶,伴随着赵铮然的声音响起,一切又回溯到五年前。
“关颂你在哪里?”
他在短信里打字:“在景华大街,怎么了?”
“没事,你在那边干什么呢?”
聊天框里的文字删了又删,他才终于敲定了回答:“一个惊喜,待会儿告诉你。”
电话里的声音沉默良久,说:“关颂,我想要一束山茶花。”
关颂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旁观者。他站在一旁,看见少年关颂右手提着蛋糕,眉眼里尽是喜悦的情绪,他满怀期待的约定“待会儿”却是遥遥无期。
关颂无声的呐喊着,仿佛是要叫醒五年前的自己:
“快回去!”
“快回去!”
“快…拒绝他。”
然而十八岁的关颂却欣喜万分,他天真的笑着,在对话框敲下:“好。”
身旁的场景轰然坍塌,一片黑暗之中,他再次看见了十八岁的赵铮然,他背对着关颂一言不发的往前走,无论关颂如何的焦急也没有回头一次,关颂一直追一直追,直到终于抓住那只手。
“醒醒!醒醒!关颂!”
宋青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睁开沉重的双眼,关颂急促地呼吸了几下,他惊慌地伸出手,触碰到一双手。
“关颂,你怎么了?”
宋青如脸上全是担忧的神色,站在他床边,关颂意识到自己又一次梦到了十八岁的事,松开宋青如的手,挤出一个温和地笑,做手势:“没事的,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宋青如看着他的手势,又看了看他的脸色,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吓死我了,怎么叫都叫不醒,我差点打120了。”
关颂:“谢谢你青如,在巴黎玩得开心吗?”
他和宋青如认识四年,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之骄子,父母都是政府要员,自己又是新锐设计师,每年都抽出大把时间四处游玩找灵感。他们是在地铁站上认识,当时关颂不小心踩到了一位中年男子的鞋,被他拦住要高价赔偿,宋青如就在这时站出来。
“喂,不就是不小心踩到你一下,至于吗?不依不饶的。”
他穿着长到脚踝的黑色大衣,系了一条铆钉宽腰带,扎出细细的腰,一张妖冶的脸上是一双攻击力十足的丹凤眼,搭配着一米八的身高,从头到脚都写满了不好惹。
那中年男人看着宋青如,气势弱了些,大声嚷嚷:“你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吗?这可是c牌的,他必须赔钱!”
宋青如扑哧一笑,扬了扬下巴:“第一,你这双鞋不是c家的,c家的鞋标可不长这样,第二,穿着假货索要真货的钱,这可是诈骗哦。”
男人像是被说中了,心虚地反驳:“放屁!你胡说,你懂什么?算了算了,不和你们这些小年轻计较。”说着利索的下了地铁。
瞧着男人灰溜溜地走了,宋青如看了一眼关注他的关颂,皱着眉:“看什么?像这种人就是无赖,你睁着一双小鹿眼睛可感化不了他,不会说话吗?”
很直白的语言,但关颂却并没有感到不适,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翻出随身携带的本子写:
【谢谢你,他要是再纠缠,我会报警的。】
宋青如惊讶地抬眉,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你真的,呃,那个什么,哎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结结巴巴地说完,他一拍脑袋“你请你喝奶茶吧,就当……就当认识一下。”
“我叫宋青如,‘料青山见我应如是’那个青如,你呢?”
【关颂,歌颂的颂】
最后的颂字还没写完,歪着头看完的宋青如早已抓着他的手腕奔下车:“啊啊啊啊,差点坐过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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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蔷薇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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