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澜呼吸越来越乱,几乎遏制不住心中痛意,猛然站起身,双手按住祝予怀的肩膀:“够了……别再说了!”
祝予怀浑然一惊。易鸣抱着一摞书,刚迈入屋子便瞥见这一幕,急忙喊道:“住手!”
不等屋内的两人作出反应,易鸣已不假思索地扔了书飞冲过来,一个狠扑把他撂倒在地。
祝予怀慌忙起身:“阿鸣,等等……”
易鸣恨铁不成钢:“公子,他冒犯您不是第一回了,都敢直接上手了,为何还要替他说话?”
祝予怀心急不已:“许是误会!他的手还伤着,你、你先松开……”
易鸣只觉得他脾气太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把人当座上宾。
他转向卫听澜,不客气道:“公子在图南山好心帮你,不求你感恩戴德报答什么,但至少也该以礼相待吧?方才你冲他吼什么?没轻没重的,伤了他你当得起吗?”
卫听澜一时不防被他掼倒,背上隐隐作痛。他看着易鸣愠怒的神色,脑中飞沙走石一般,记起了前世易鸣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眼神。
前世祝予怀死后,易鸣为了报仇,曾不止一次前来刺杀他,斥骂他恩将仇报、丧尽天良。
卫听澜无从辩驳,也无法还口。
他深吸一口气,心肺之间好似有道陈年旧伤,乍一下被人豁开,经年累月的痛楚都翻腾了起来。
祝予怀看到他指尖的伤口慢慢渗出了血珠,急得去拉易鸣,喝道:“阿鸣,快松手!有什么话先放开人再说,听话,别闹了!”
易鸣也看到了那血迹,手上不由得松了几分力,但仍有些不甘心地低声警告:“你记着,公子心软,我可不会。你若胆敢伤他,我必十倍、百倍奉还给你!”
卫听澜哑声道:“……好。”
易鸣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卫听澜忍着背上的隐痛,撑着地慢慢直起身:“方才是我太莽撞,多有冒犯,九隅兄……见谅。”
“先别说这些了!”祝予怀扶着他起来,又从袖中取出帕子,捂住他出血的指尖,“这帕子是干净的,把血止了再说。阿鸣,你快去取伤药来。”
易鸣睨了卫听澜一眼,到底还是听从吩咐,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屋里狼藉一片,书撒了满地。祝予怀没想到会闹成这个样子,虽说方才卫听澜突然伸手,确实把他吓了一跳,但回想起来,也怪自己说话没留心。什么生啊死啊的,哪能挂在嘴边呢?
初经沙场的少年人,难免心思敏感,听不得那些玩笑话,一时情绪失控也情有可原。
他不禁叹了口气,低头小心地给卫听澜包扎伤口。
院子里高邈和德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四下寂静一片,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卫听澜心乱如麻,看着祝予怀微蹙的眉头,终于忍不住开口:“对不起。”
祝予怀摇摇头:“误会罢了,不怪你。阿鸣性子太急,我回头好好说说他。”
“不是为了这个。”卫听澜心中酸涩,“你如今这样,是我的错。”
“你怎么……”祝予怀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哭笑不得,“我虽体弱,也不至于被人碰一下就受伤。阿鸣说的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这不是没事吗?”
卫听澜沙哑道:“你不明白。是我害了你……”
“好了!哪有这么夸张。”祝予怀把他按回坐椅上,“你怎么像个孩子似的?”
卫听澜望着他毫无芥蒂的笑,心口仿佛被钝刀子剜着,难受得说不出话。
他不记得了……也好。
祝予怀看着他,觉得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又惹人怜爱,又十分好笑,叫人忍不住想要哄一哄。
如果有个弟弟,大约也是这个样子吧?
祝予怀这样想着,手上也就这么做了。他像平时揉德音的脑袋一样,摸了摸卫听澜的头顶,哄孩子似的说:“我知道,濯青不是故意的。别委屈了,好不好?”
卫听澜不妨被他这样温柔地摸了头,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却又没舍得躲开。
他也察觉到自己这副将哭未哭的模样十分丢人,垂下头不肯说话了。
祝予怀摸了几下,只觉得手感出乎意料的好。他悄悄观察着眼卫听澜的神情,见他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不禁扬起唇角,放纵自己又摸了几下:“你赠的这枚玉韘,我很喜欢,往后定会带在身边好好珍惜的。”
卫听澜神经紧绷,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包扎的帕子,“嗯”了一声。
院里响起一串脚步声,还未见其人,便听德音喊着“公子”,一把推开了门。看见屋内满地的狼藉,德音倒吸了口凉气:“公子,你们打架了?”
祝予怀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来:“别胡说。怎么灰头土脸的,刚刚去哪儿了?”
高邈和易鸣也随后跟了进来。
易鸣板着脸把药瓶抛给卫听澜,站到了祝予怀身边。
高邈察觉到屋内的异样气氛,向卫听澜投去一个“你小子不会惹祸了吧”的眼神,可看他理直气壮地坐着,一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又觉得不大对劲。
“去库房了。”德音抱怨道,“新的木刀还不够趁手,我就想带着师父去看我以前用过的木剑来着。谁知道库房里堆满了谢大哥送的织毯,害我找了半天,可累死我了。”
祝予怀笑了一声,向高邈道:“德音性子闹腾,给将军添麻烦了。”
“不麻烦。”高邈不好意思地笑笑,“祝郎君,这收徒之事,恕我直言,我一个粗人,练兵可以,教一个这么点大的小姑娘习武,还真有些不知从何入手。再者,我年后便要回朔西,便是收了也……”
德音有些懊丧,拽着他的衣摆央求道:“我知道师父有难处,做不成师徒也没关系的。您离京之前,有空能常来玩吗?等我学了新招式,您顺便看一眼,点评几句也成啊!就算不教我功夫,我就想听听边塞的故事,可以吗?”
高邈有些踌躇。
卫听澜忽然在旁开口:“高邈,毕竟咱们欠了九隅兄的人情,难得这小姑娘勤恳,收徒不成,常来指点她一二也无妨。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是吧?”
要是高邈能常来祝府,他偶尔跟着来几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
易鸣瞥他一眼,小声嘀咕:“居心不良。”
卫听澜听觉敏锐,这一声自然没逃过他的耳朵。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的手上了药,笑得人畜无害:“我们朔西人向来有恩必报,这点小事,应该的。”
高邈觉得有道理,到底点了头:“祝郎君不嫌我们叨扰便好。”
德音雀跃起来。
卫听澜嘴角轻勾,上好了药,又拿起祝予怀的帕子重新开始包扎。
祝予怀在一旁不放心地看着,见他包了几回都散开了去,没忍住说:“还是我来吧,你一只手不方便。”
卫听澜乖乖抬手:“如此甚好,有劳九隅兄了。”
祝予怀把着他的手斟酌几番,打了个松紧适宜的结,道:“好了。幸好伤口不深,近日记得少沾水。”
卫听澜瞟了易鸣一眼,把包好的伤手翻来覆去欣赏了几遍,微笑道:“还是九隅兄的手巧。”
易鸣虎着脸站在祝予怀身后,看着他颇为矫揉造作地摆弄手上缠着的帕子,暗暗咬了咬牙。
这家伙,举着那只爪子是故意给他看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
[注]韘(shè),这东西算是扳指的雏形,戴着防止放箭时弓弦擦伤手指。后来韘慢慢演变成了韘形佩,逐渐丧失了射箭勾弦的功能。本文中玉韘的设定我就按照最早的那种具有实用性的样式来啦~
—
有关易鸣引起的种种争议,本来我在作话解释了超长的一段,但感觉会打断普通读者的阅读节奏,于是把长作话转移到了评论区。
简单概括就是:易鸣这个角色,绝不是“专门为针对攻而生”,还请大家不要过度脑补和上升[笑哭]易鸣在后文和小卫是并肩作战、共历生死的关系,本文偏少年群像,每个角色都会成长起来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玉韘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