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因山上一座座魔宫高耸入云,缭绕的黑雾蔓延到山峦,偶尔几声吼叫声传出。
那些是景王殿下一派从荒渊山抓的凶兽,如今被关押于牢洞内,全部归魔界大宗师所属。
黑莲祭台之下是暗流城,许多戴着枷锁辛苦劳作的奴隶,原本是扶持景王上位助他渡劫的士兵,既然他们不愿投靠魔宗师,下场要么在次劳作至死,要么丧身火海尸骨无存。
这时,陆雪缘已经捂着腰从执刑台下来。
少女仰头,望着氤氲的夜空被魔息侵染,血红的月色洒在脸上,有些微烫的灼热感。
咕嘟咕嘟的响声从池边传来,陆雪缘闻声过去,看到水里有一条锦鲤。
头晕脑胀的她一时踩空,竟不小心掉进池里!
扑腾了几下,突然,锦鲤眨了眨眼睛,释放出鲜艳的光,一条巨尾卷住了她的腰。
“缅因山乃魔界要地,怎会有锦鲤这种祥瑞。”她想到了什么,喃喃道:“是跨海术,沈塘西,是你吗?”
一抹橘红色光束拂过,鲜艳的锦鲤被光束裹挟着,幻化成精致娇软的美人。
美人以纨扇遮面,抛着媚眼,语气劲劲的:“这腰,是扭到了嘛?”
陆雪缘看着沈塘西,垂眸笑了笑。
沈塘西摇着纨扇,“上次见你还是在朝阳宗,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雪缘淡淡道:“是啊,好久不见,就这般嘲弄于我,想来这位锦鲤姑娘自幼无人教导,才会失了分寸。”
沈塘西瘪了瘪嘴:“瞧你脸上,这么明显一道红痕,受欺负了?”
陆雪缘下意识抚脸,又注意到身后巡逻的魔兵,一把拉住沈塘西湿漉漉的腕子,再次跳去池水中。
待魔兵走远,二人才回到岸上,开始生火,烤干衣服。
陆雪缘手中把玩着一颗鲛珠,这珠子极大,一掌都握不过来。她问:“塘西,你的鲛珠,好像大了很多?”
沈塘西拿着树枝往火堆里扔,“因为我已经是魔鲛了。”
这话陆雪缘一点也不意外,毕竟鲛仙之珠她见过,没有这么大。
陆雪缘说:“如今三界颠覆,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做官,方才魔宗师是罚我军棍,执刑官竟然是赵曳。”
沈塘西一愣:“他不是死了吗?”
“没死,当年赵曳被我阉割后,一直关在城主府的地牢,这次扶他上位的魔官是叶蒲衣。”
“叶蒲衣当年连秦熄身边的狗都不如,后来被我推下悬崖,粉身碎骨。即便如此,虞星连看中他的贪婪,容易控制,将其肉身缝合了。”
“如今我是宗师的姬妾,竟被他嘲讽后宫不得干政,可真是世事无常。”
她自嘲一笑,随即话锋一转,“塘西,这些年,秦熄可是厚待你了?”
沈塘西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她扬了扬下巴:“你都知道了?”
陆雪缘握着酒壶,仰头灌了口酒,不言。
“可是景王殿下告诉你了?”
“……”
“我现在是九殿下的人,景王当初确实帮我入了仙籍,可惜后来水神殿下神魂俱灭,落魄的鲛族便再无指望,我便堕魔,成了九殿下埋藏在四殿下那里的细作,表面上听命于九殿下,实际也是为景王做事。”
这些陆雪缘何尝不知呢,如今三界已经没有鲛仙了,神魔大战后更是如此,那些鲛人都变成鲛珠,被魔宗师当成战俘收藏在法器库房,成为见证历史古迹的化石。
“阿鲛是他的妹妹,帮你入仙籍易如反掌,不过,他既什么都没说,我就当不知道。”陆雪缘说,“景王谨慎,若不是他早有后路,九殿下一派就不会幸免于难,你也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当年朝阳宗之事,若非景王出手,我自知会被那些人吃得骨头都不剩,只是,景王以城主的权势在人前护我,私下里却对我百般刁难,那时我整日都在想,如何逃离他,带着我兄长一起。”
碰杯间,沈塘西眼神飘忽不定。
陆雪缘不解:“怎么了?”
沈塘西踌躇了一下,道:“景王殿下竟没有告诉你?”
“何事?”
“你的兄长陆沉棠,他还活着!”
若是曾经,听到这话她绝对会癫狂,然而现在的她却是顿住握紧酒壶的手,沉默地看了沈塘西良久,最后,面无表情的一张脸竟笑了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塘西。”她猛灌了一口酒,“这种谬言你也敢说?”
沈塘西眉间生出几道皱纹,过了一会儿,满脸疑狐渐渐褪去,只是盯着她,仿佛想透过她那双坦然的眼睛去看清她这些年的苦楚。
半响,沈塘西问道:“雪缘,你恨过景王吗?”
“去了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三界不可一日无主,总不能让虞星连坐拥天下,栽培恶果吧。”陆雪缘又灌了口酒,“所以,秦熄不能死。”
“听闻魔宗师手下搜捕阴山,却没有找到九殿下及其党羽。塘西,想必九殿下派你来,也是因为你精通跨海术,行动自如,如此,在我扳倒魔宗师之前,你去守着乐安郡主,别让人欺负了她。”
沈塘西问道:“那你自己呢?”
陆雪缘没理她,往前走了几步,眼神幽幽的。
身上穿着灵芝族的衣服,几碗蘑菇汤灌下去,不知为何,每晚总是梦到夏聆町,她心里实在不安。
“罢了,塘西,你快进池水里去,我带你去见乐安郡主。”
*
少女闺房燃着烛火,墙壁里掺着取暖的红萝碳,忽然之间,孩童的啼哭响起,斑斓的丝绸帷幔映出一道俏丽的身影。
浴桶里发出咕咚的水声,一条锦鲤在吐着泡泡,缓缓冒头,迎着光束摇身一变,肤若凝脂的魔鲛眨着媚眼,赤足跨出来,留下斑驳水滴。
陆雪缘将沈塘西引到榻边的摇椅。
月子中的秦乐安还是那般娇憨可爱,甚至脸颊更丰腴了些,从她身上丝毫看不到战争的痕迹。
陆雪缘道:“乐安,你生下她,后悔吗?”
秦乐安说:“即使她是个怪物,那也是我和夫君的孩子。我不会放弃她的。”
为娘的这么说了,陆雪缘也不好再说什么。虽然知道秦乐安早晚会经历骨肉分离的痛,但不是现在。
好在虞星连对秦乐安还算仁慈,对她的第一胎也照顾的很好,还允许她带在身边。
“天哪!两个小肉团子真可爱!”沈塘西一边逗着孩子,一边伸手去摸,结果被襁褓里的女婴狠狠咬了一口。
“啊啊啊啊啊啊啊——!痛死了,这孩子,怎么会咬人那么痛,唔……这双眼睛,怎么在瞪我呀?好怕怕哦。”
陆雪缘听到沈塘西叫痛,急忙过去拉住她,“你可别惹她,这孩子不是一般人能碰的。”
说完,将她拉到另一个熟睡的男婴旁边,“你可以逗他,这是哥哥,方才那个咬人的是妹妹。”
秦乐安嘴角弯弯,笑靥如花:“别看妹妹恶毒,她很护着哥哥的,有时候魔宗师请来的嬷嬷怠慢了,妹妹都会咬回去,为哥哥讨回公道。”
看着熟睡的男婴,小嘴旁边还挂着奶渣,过了一会,女婴趁她们不注意,爬了过来,守在男婴旁边,一双紫黑色神秘小瞳孔警惕环视着周围的一切,宛如一只伺机而动的小兽,守护着自己想守护的人。
陆雪缘说:“塘西,把你的鲛珠拿出来,给孩子个见面礼吧。”
沈塘西“啊”了一声,随即“哦哦哦”,乖乖从颈部取下项链,用陆雪缘的蝴-蝶-刀割断。
巴掌大的鲛珠脱落,几颗小珍珠散开了。
秦乐安道:“鲛人姐姐,这么贵重的东西,竟然愿意给乐安的孩子,真是谢谢姐姐了。”说完,她对门卫的两个魔使道:“去取些点心来。”
魔使连连答应,不敢丝毫怠慢。
陆雪缘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回眸一看,发现秦乐安周身有一层薄薄的金光。她问:“乐安,你身上这道金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秦乐安说:“我也忘记了,那日我在圣池洗脚,这光魂吓昏了好多人,就连宗师都怕我。”
陆雪缘:“……”
“哎呀,你们聊什么呢,快过来吃点心呀!”沈塘西兴高采烈地吃着,“真好吃!还有枣泥糕!”
“嫂子,你别问了。”秦乐安拉着陆雪缘的手,“我们去吃点心吧。”
陆雪缘叹了口气:“好吧。孩子取名字了吗?”
秦乐安说:“哥哥叫顾柏,妹妹叫顾菖。”
沈塘西笑嘻嘻地给小顾菖喂糕点:“来。小宝宝,吃一口嘛,就一口哦。”
就这样,三个少女串着鲛珠,吃着点心,逗着孩子。
画面极度和谐。
几个时辰过后,二人从秦乐安房里出来。
走到池边,沈塘西正要施法,突然,小河边传来一阵哭声。
“雪缘,谁在哭?”
“听声音,好像是男人。”陆雪缘说,“走,过去看看。”
沈塘西蹙眉:“不会是妖怪吧?”
“你一只魔鲛,害怕妖怪?”
说话间,她们闻到一股呛鼻的烟味。
空气中飘着黑雾,几片黄纸随雾飘摇,落到少女手里,是半张小人形状的身子。
陆雪缘躲到假山后面,看清了那人的背影。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捂住嘴。
因为她看到了,萧鹜正在给夏聆町烧纸!
沈塘西说:“荒唐啊,魔宗师允许属下在缅因山做这样的事吗?”
更何况夏聆町死了那么久,他为何现在烧纸。
陆雪缘“嘘”了一声,继续偷听。
只见萧鹜披头散发,身上的藏蓝色道袍被烧了好几个洞,他怀里抱着一堆零散的翡翠,模样相当疯狂。
“为什么,为什么!”萧鹜歇斯底里地嚎叫,“我那么努力去复活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成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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