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缘明显一愣,随即用笑声掩盖。
“你帮我?你当初在稻香城拐走秦乐安,杀害冯医师,又嫁祸到我身上,是指这一件事?还是指你蛊惑泪繁蒙骗我和秦熄,来掩盖你害死阿鲛的事实,剥夺水神之位在稻香城妖言惑众?”
她看着九婴如此狼狈,浑身的伤口都溃烂发炎,心中奇怪。好歹也是魔宗师的嫡出坐骑,怎么无人照看呢。
这时,一股暖烘烘的灵流如温泉般涌入心脏,魂识中的琵琶拨出玉珠走盘的弦音。
陆雪缘蹙眉,问道:雅鸽,你怎么又出现了?
雅鸽余音缭绕,对她安抚:孩子,其实你也很纠结对不对?
陆雪缘:你想多了。
她意念催动,一道乌光化为刀刃,魂识中残存的善念被她破碎。
陆雪缘警告自己,不要有一丁点怜悯之心,九婴是害死阿鲛的人渣,他罪无可恕,这种万花丛中过,不拿女子当人的畜生,就不配活着。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嬉皮笑脸的轻嗤,“雪缘,跟这种猪披人皮的烂人有什么好啰嗦的。”
陆雪缘闻声向池水里望去,原来是沈塘西幻化的锦鲤,躲到池水的岩石后,尾巴不停摇曳摆水。
一道俏丽的光,池面咕嘟咕嘟地释放出色彩斑斓的泡泡,一条鲜艳的鱼尾钻出水面,拍打了几下,又滚入池底。
紧接着,又在一刹那间,一头金黄色海藻卷发涌出来。
馥郁香甜的味道弥漫,恰似流奶与蜜汁,肤若凝脂的魔鲛迈开纤细宛如玉竹的双腿,随即甩了甩水珠,赤足从池里出来。
纯白的贝壳酥.胸中间一颗光泽透亮的珍珠,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金黄色的海藻卷发,一条鳞片错落有致的巨尾施法一摆,带出几片金粉色的落叶。
九婴被这一副惊艳的模样吓傻了,失魂道:“阿鲛……”
当然不是阿鲛。
别说九婴了,就连陆雪缘都被震撼到了。
虽然沈塘西做过鲛仙,对于水神殿下的样貌略知一二,不过这也太像了。
随即,沈塘西走过去,一耳光扇在九婴脸上!
眼前是半人兽之态的九婴,他被狠狠一扇,主头被打歪了,良久都没有缓过来,依旧保持着被扇的姿势。
歪着脑袋,一动不动,这怪异的姿势有种难以言说的滑稽。
陆雪缘问道:“你在耍什么花招?”
沈塘西如公主般高贵地歪头,跳上树干,翘起二郎腿。
“别闹,”陆雪缘道,“赶紧说。”
沈塘西嘎吱嘎吱干嚼着鲛珠,一嘴的白色粉末,又将多余的呸呸吐掉,开始在嘴唇上抹胭脂,半响,她举起手。展示出指缝里夹得那根针。
陆雪缘撇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沈塘西玩够了,纵身跳下来,以九婴的妖身当成人肉靠垫。紧接着,她伸手做刀状,在九婴脖子后一砍。
九婴瞬间一弹,极速喘息。
仿佛憋在水里快要窒息似的,猛地开口故意,憋闷感一丝一丝从肺里抽出,眼白都布满了血丝。
“方才只是将他麻醉了,这不是好了。”沈塘西笑着拍了下九婴的脑袋,“怎么样,我装扮的水神殿下,像不像?”
九婴每一声呼气都相当艰难,沈塘西却悠闲地吐出一颗鲛珠,丢到九婴手里。
九婴握住鲛珠,却见正面刻着两个血红的字:【阿鲛】
九婴瞳孔一震,将鲛珠翻转,看到另一面,竟然是阿鲛的脸。
这一刻,阿鲛笑靥如花地对他招手,仿佛在说:“来吧,同我一起,共赴黄泉极乐。”
九婴吓得一松手,鲛珠碎成齑粉。
这一幕并不陌生,像极了陆雪缘在凡间看到的那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被装神弄鬼的吓到尿裤子,从此发疯一病不起。而现在九婴的状态和那些人如出一辙,好似杀人凶手撞到死者的墓碑。
九婴气若游丝:“你究竟想怎样,才肯放过我?”
陆雪缘道:“除非阿鲛原谅你。”
她故意的?!
九婴一时气血上涌,“阿鲛已经死了,你让她怎么原谅我?”
“也许你觉得自己很无辜很委屈,也许你觉得自己不过是魔宗师的奴才,为主人做事并无对错。”陆雪缘道,“但是对于阿鲛来说,你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仇人。如果你心怀愧疚,那只有你获得跟她同等的痛苦,才算道歉。”
九婴缓缓抬眸,越过沈塘西轻薄的眼神,看向陆雪缘,他沉默了片刻,忽然一阵剧咳。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活在世上,谁没有些难言之隐,你陆雪缘所做的一切都毫无错处吗?你这般为阿鲛出头,究竟是为她出气,还是为你自己出气!如今秦熄将魑魇果种在我身体里,我日夜梦魇,法力严重耗损,根本无法入睡,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全部都是阿鲛,不止一个,有好多好多,个个衣衫残破,浑身是伤,每张脸红白相接宛如鬼面,眼珠子里都是血,她们向我哭诉,追魂索命,让我偿还!”
九婴那仅剩的八颗头抖如糠筛,原本优雅的声线都宛如裂开似的,沙哑极了,“我该怎么还,如何偿还!我只能躲,只能避开她们,可是却怎么都避不开!”
“难道就因为我对不起阿鲛,就要受这样的苦楚吗?!”九婴悲愤道,“秦熄将此果种在我身体里有何企图,正道自诩良善,你们不也照样以伤害人为快乐,所行之事,还不是一样腌臜恶心!”
“是,就像你们给萧鹜下毒情蛊一样恶心。”陆雪缘说,“那些追魂索命的人不止阿鲛一人,你这辈子辜负过多少人,她们的生命被你视如草芥,说不准还有胎死腹中的婴孩,这桩桩件件的恶事,也是我陷害你的?”
萧鹜趁热打铁,对陆雪缘说:“魔宗师已经贬了他官位,九婴从护法坐骑沦为养马师,不去趁此机会,除之而后快!”
陆雪缘沉默了片刻,欲言又止,却见天边出现一道黑影。
她倒吸一口凉气,握住沈塘西,惶恐地意识到虞星连来了。
见状,九婴先是一颤,随即天边的黑影笼罩下来,他因光线过强而眯起眼睛,直到那缕紫黑色的烟雾越来越近,他的身体才不再颤抖。
往日虞星连莅临,都是以黑莲邪种花瓣的光芒开道,许多嗜血蝙蝠堆成宝座,将其引出。
而这次只有一道紫黑色烟雾徐徐飘过,没看到任何一只蝙蝠,半响,烟雾中钻出一具凶兽的轮廓,巨影蔓延过来。
待烟雾散去,九婴看清了来者乃是紫陵王的原身,穷奇。
还好不是虞星连。
眼看紫陵王化为人形,陆雪缘道:“虽然是凶兽出身,但你的法力还需再精进些,不然将来我不会放白凤凰跟你走。”
她知道紫陵王并不通变幻之术,方才九婴将其认成宗师,是因为魑魇果的致幻在起作用。
沈塘西惊愕地看着陆雪缘,原来这是她安排好的。
让萧鹜在此烧纸引诱九婴现身,又让紫陵王穿上宗师的衣服,就是为了把九婴彻底逼疯。
陆雪缘犹如白瓷般的脸上,映入红月的光,道:“九婴,你整日这般疯癫,连主人都能认错,宗师自然不会重用你了。”
“跟这种人渣废那么多话干嘛?直接揍他好了!”说完,穷奇一脚踩在九婴的一颗头颅上。他身躯庞大,出招粗鲁凶悍,法力透支的九婴哪里是他的对手,那颗头颅当即被踩吐血!
就在这时,沈塘西突然手持长银针,狠狠扎进九婴的左眼。
任凭他如何叫痛,她都用尽全力,一点点往里推,直到九婴的左眼眶彻底变成血洞。
陆雪缘一惊,听着沈塘西对他说:“既然你害怕看到水神殿下,就让她来陪伴你。”
沈塘西握住那颗刻着阿鲛名字的鲛珠,以珠作眼,塞入九婴血肉模糊的左眼眶,“以后无论白天黑夜,眨眼之间,她的笑容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当初阿鲛为了他,哭瞎了眼睛,如今也算是轮回报应了。
见九婴化为人形,躬身在地,捂着左眼,一动不动的样子,沈塘西哼道:“为何不理我?”
九婴保持着躬身,侧倒垂下去。
“罢了,谁让你是三界第一美男,谪仙见了都逊色。不过……”沈塘西掏出一面镜子,递倒九婴身边摇了摇。
镜子反射的光芒让他看清了脸上的字迹。
方才他是妖兽模样,被沈塘西以鳞片刺字在表皮,竟不知恢复人形的他,字样却落到了脸上。
九婴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那些屈辱的字昭示着他不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魔宗师身边有更多的人可以替代他的位置,而他只是个被遗弃的可怜虫。
“怎么,看什么看!难道你想让我将你另一只眼睛也挖出来?”话音刚落,沈塘西正欲继续操针,却被陆雪缘拦住,“你若真弄死他,我从哪知道虞星连的弱点,何时才能救出秦熄!”
陆雪缘转头对九婴说:“如今魑魇果在你体内扎根,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九婴扶上左眼,耀眼的珍珠散开金粉色的光芒,他是三界最美的男人,那里原本有颗漂亮的瞳孔,如今已经被沈塘西扎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鲛珠。
他流着血泪,浑身的血液凝聚到心脏,一瞬间他似乎感觉酸酸胀胀的。
这种感觉自打娘胎里就从未出现过。
跟了虞星连这么久,他只知自己是魔域出生的妖兽,又身怀魔核,合该寻觅强主去辅佐。后来他确实找到了魔宗师为主,获得了尊贵的官位,可他却从来不知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没有朋友,虞星连也不许他对女人动情,他对虞星连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因为他知道,只有凡事做到最好,才能在主人面前保住性命。谁知,他依旧是可以被随意丢弃的。
也许,他从来没有自由过。
九婴深吸一口气,眼角血泪滴淌,他握紧陆雪缘的手腕,猛地拽到身边,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颤巍巍道:“魔宗师……近日刚得了嫡子,叶蒲衣正在为他的儿子,寻找新鲜幼童作食物……”
陆雪缘看了萧鹜一眼,脑子里乱得宛如仓库。她继续问道:“有这等事,为何我不知道。”
九婴嗤笑一声:“你当然不知道,萧鹜也不知道,因为宗师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看着萧鹜,发出嘿嘿的笑,“你别得意,魔宗师疑心深重,早晚有一天轮到你!”
陆雪缘深知九婴的狡黠,伸手挥出蝴蝶.刀,抵在他脖子上:“九婴,你最好将你知道的算盘交待。”
九婴呵呵笑了,“这里人太多,我也只能说这些。”随即在她耳边低语,“眼下叶蒲衣是宗师身边的红人,以他的性子,你知道会发生什么。目前在缅因山的婴孩中,乐安郡主的儿子是最佳的食物人选。”
陆雪缘一把甩开九婴的手,对紫陵王道:“将他带到你那里,别让虞星连发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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