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熄语气凉薄:“你可以出去了。”
“熄儿!你不想立后没关系,可是,娘还有一事相求。”大龙女说,“龙鼎师尊的旧部,你不要处决他们,他们都是师尊一首提拔的,你若不满,日后师尊醒了,发现曾经构建的一切都散了,对他来说,比杀了他都难受……”
话音未落,清脆的吧嗒一声,男人合上奏折,顿了几息,随即狠狠丢在地上。
他冷笑一声:“你可真是龙鼎的好徒弟,慕冥的好妻子,这些年的香火危机,天灾**,哪一样不是他们包庇贵族阶级的成果?你还为他们求情呢。”
大龙女没有再言,失望离去。
其实她心里明白,秦熄根本不想掺和慕家的事,更不想让龙鼎复活。
就是因为慕冥的风流,导致秦熄的命格残缺,生来就被情劫所困。身为帝君,心魂不能软弱,更不可被情劫牵绊。
*
大龙女去了灵兽场。
此刻的景骊,已经变成了独角兽,带领着景王豢养的灵兽一起训练。
三百年前,景骊是一只上古情兽,原本就是秦熄和陆骊在落天山时一起救下的,只有互相爱慕的两个人才能救下这只情兽,那时候陆骊更在意自己在神界的地位,不想被情感掣肘,拒绝了他。
秦熄的命格本可以很幸福,都是因为慕冥的好色,给了他代代相传的咒诅,直至千代,不但承受魂魄撕裂之苦,还连累了自己爱的女人。后来,少年时期的秦熄,被大龙女换籍后,接入仙京,后来天天看着龙鼎一堆老婆,更加重了秦熄的心魔。
慕冥和龙鼎——
两个不作为的人渣爹。
他们妻妾成群,犯了淫.邪之罪,结果罪的咒诅全部都报复在了秦熄身上。
男人本性风流,这是母胎里的罪,只是不同人的呈现状态不同而已。可是秦熄呢?
当初的他尚且年幼,还不懂男儿本性,就无端背锅,倒霉至极。
所以大龙女知道,自己的儿子不屑于风流,也不会行父所行。
因为这咒诅,他真真实实承受过。
大龙女走后,一盏茶的功夫,帝君冷冷抬眸,眼神凉薄。
他摊开一张空白奏折,上书“龙子堑”。
抬手一丢,毛锥入了笔筒。
秦熄手持轩辕镜,单袖一挥,地上跪着一只纯白斗笠九尾妖狐。
他沉声道:“你说的可属实?”
纯白斗笠九尾妖狐惶恐,跪地叩首:“帝君饶命,小的不敢欺瞒。”
一道光波闪过,轩辕镜将她收入其中。
帝君一步一步走上天梯,掌心置于一块七彩的巨石,周遭猝然泛起雪青色的灵流,钻入掌心,在手臂出环绕......
*
魔域南部边境线。
阴山门口贴着告示:当心九尾妖狐墓碑。
一路上听了不少关于九尾妖狐的传闻,陆雪缘满脑子都是金莲藕,根本没当回事。
她走进阴山,放眼望去,一座座九尾妖狐墓碑拔地而起,高高立在那里。有的立在路边,有的立在桥头,甚至是街道中央,许多车马经过都必须绕道,很容易引发交通事故,每座墓碑都隐隐散发着阴森的鬼气,她吸吸鼻子,发现这种鬼气就是聻龛王庙里的味道。
天色不早了,进了一家客栈。
陆雪缘推着轮椅转到账台前,问掌柜的:“阴山是魔族的土地,可是为何玖月城中,九尾妖狐的墓碑如此之多?”
生活不易,掌柜叹气。
“姑娘有所不知,九尾妖狐一向被阴山视作不祥之物,容易招来灾祸。先魔尊有些迷信,说此物既然赖在阴山不走,就不要招惹,给它们一片乐园之地,设为阴山禁地。从此互不干涉,可保阴山太平。”
陆雪缘问:“后来呢?”
掌柜说:“说来也奇怪,阴山境内的九尾妖狐墓碑群,被圈于阴山禁地,可近日禁地突然开始向外扩张,越来越大,墓碑也越来越多,最后竟然扩张到城中遍地。想必妖兽贪婪,且淫.乱,因为墓碑多了,还时常深夜里有男人被狐媚子吸引,第二天要么死了,要么痴呆后死了。据说有人撞见狐媚子从墓碑里钻出来,九条尾巴,指甲长长的,身上香得要命。”
陆雪缘又道:“这些死者有什么特征吗?
掌柜思忖了一下,说:“都是蛊雕血统的魔人,且都是男性,还大部分都是一些贪恋美色的赘婿。”
陆雪缘:“所以说,女人是安全的?”
掌柜说:“目前是这样。”
正说着,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落到账台上。
“掌柜的,登记。”
陆雪缘回头。
一个白衣胜雪脚踩黑靴、一半墨丝高束,另一半披肩的少年,出现在身后。他这一身行头没有过多装饰,但是根据针线纹路和面料里溢出的香气足以判断出,这绝对是一位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少年指尖香香的,一身白衣,不染尘埃。
陆雪缘再看看自己穿的,脏兮兮的乞丐服,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她微微抬眸,却见那双鹰隼般的眸光在自己脸上流转,最后落在胸口一块红绳编织的同心结,中间是几片白鳞。
什么,他在看她?!
这两年在北部谋生,她穷得叮当响,又在那寒冷干燥的环境,整个人熬得脸颊皲裂,唇瓣苍白毫无血色,能烧水洗澡已经是奢侈了,根本不可能化妆打扮,
忽然间,一阵惶恐之感直冲头颅!
回过神来,竟发现少年已经盯着她的腿看了好久。
陆雪缘被盯得害怕。
为何这么熟悉,这个眼神,这个感觉......
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掌柜的笑着迎客:“敢问这位小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声线沉稳,眉目间冷淡至极,“龙子堑。”
陆雪缘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又看了少年一眼,心道:姓龙的人,还挺多。
她不敢逗留,拿着房间牌就要走,紧接着听到掌柜的对少年说:“这是你的,第十七号房。”
“......”
心脏咚咚直跳。
陆雪缘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牌,赫然写着:十八。
回到客房,她洗了个热水澡,就宽衣躺下了。
又想到白衣少年就在隔壁,她好像能感觉到,少年的床就在一墙之隔,她还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怎会有这种感觉,他还是个孩子啊。
三百年前,秦熄带着陆骊去灵兽园玩乐,二人在草原上牵着彩虹毛发的独角兽,秦熄让陆骊坐上独角兽,对她说:“此兽乃上古情兽,很灵性的,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当时的陆骊很单纯,脱口而出:“那我希望永葆青春,永远是少女,哈哈哈哈哈。”
结果这辈子,她果然保持着少女时期的样貌,从未变过。
啊啊啊,不想了,糟心!
她裹紧了被子。
按理来说,陆雪缘跟秦熄已经分开两年了,就算她爱上别人也没什么。
可是,她还是无法接受,无法说服自己背叛秦熄。
*
“蓝儿姑娘,蓝儿姑娘,你醒了吗?”
清晨,叩门声响起。
一觉醒来,小二送来了一木桶温热的药材。
闻出水里是霓红花、血当归、仙枣仁、火丹参等神族天然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陆雪缘尴尬一笑:“那个......您送错了吧,我没有要这些东西。”
小二说:“没送错,这些都是隔壁的小公子给您的,用这些药材泡脚,浑身都暖烘烘的,对您的腿有好处。”
陆雪缘一愣,下意识捂住膝盖:“无功不受禄,这药我不能收。”
小二笑道:“没有关系,这小公子不是冷落你,道侣之间啊,清修时分床也很正常,你不要跟他计较......”
“道侣?”陆雪缘说,“谁和你说的,我跟他是道侣?”
“啊?你们不是吗!”小二似乎很震惊,眼睛一亮,看到少女胸前漏出的白鳞,正要开口,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正是那位白衣少年。
小二回头一笑,放下木桶,离开客房。
陆雪缘欲言又止。
虽然两年没有过春心萌动了,但陆雪缘知道现在的她不适合找道侣。
她汗颜,寻思自己也没有修炼什么狐媚术,怎么以如今这副样子都能魅惑到男人,这小子啥眼光啊……
空气中仿佛有两根线,拉拉扯扯如何也解不开结,最后,二人只能大眼瞪小眼。
罢了,不就是个小公子么。
如果眼下是秦熄出现在她面前,陆雪缘绝对二话不说,跑为上策。她实在不想秦熄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更何况……
想到当年在稻香城走散,秦熄就没有来救她,而且这两年过去了,秦熄确实也没有再找过她。
陆雪缘鼻子酸酸的。
虽然她隐姓埋名,一直躲着他,可是,他还真的不找自己呀。
陆雪缘努力深吸一口气,缓解心堵的感觉,说道:“这位公子,你我萍水相逢,如此贵重之物,我不能要。”
龙子堑沉着一张脸,冷冷扫了她一眼,随即躬身,将木桶挪了个位置,伸手就往她脚上触碰。
“公子!”陆雪缘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这小子听不懂人话吗?
龙子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陆雪缘仰头。
她很难分辨这个少年的血统。
这里是魔域阴山,少年一身清爽干练的穿着,有种高处不胜寒的仙气感,可是那双冷眸,随身的佩剑,弥漫着阴森的魔息,隐隐有黑烟冒出。
“姐姐,”龙子堑凉凉开口,“昨夜一见,我便心生爱慕,今日才略尽绵力想让姐姐舒服一些,为何姐姐不肯给个机会?”
陆雪缘看了他半响,说:“抱歉,我没有这个想法。”
实在搞不懂,这么一个黄花大小伙子,竟能垂涎她的美色,想必是别有所图吧?
谁派来的?想害她?
陆雪缘干咳两声,陪着笑脸:“小伙子,你这么英俊,还年轻,将来定会有好姑娘中意你。我不够好,配不上你。”
龙子堑道:“我觉得你很美。”
“我是很美,啊不......”陆雪缘被噎了一下,猛地一抬头,对上那双散发锐气的冷眸,本能抿了抿唇。
是错觉么?
为何少年的眼圈红红的,而且看她的眼神,似乎不是震慑,而是……心疼?
这……
难道是同情残疾人?
任谁能想到,三百年前,曾在神魔大会渡劫中脱颖而出的香炉神君,缅因之战时,三界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恶毒女魔头,如今沦落到被人同情的地步。
陆雪缘笑了笑,随即改口,“我曾经还算漂亮一点,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人啊,历经风霜后,容貌都不复当年......喂,你!”
话音未落,突然两只脚腕被握住,很快褪去薄袜,按进了木桶。
溅起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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