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九婴微笑道:“你现在精元损耗过度,宗师差我寻了个轿子给你。”
“你们要带我去哪?”
“参观册封大典。”九婴驭马而行,见她满身的残花,随手将一件浅蓝色道袍丢在少女脸上,“赶紧换上,一身脏兮兮的。”
陆雪缘用那双指甲缝里渗血的手,忍痛拔掉嵌进皮肉里的花根,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许多腐烂的花瓣融成黑乎乎的汁水,宛如在泥里滚过,她自己看着恶心,急忙接过道袍包裹住身体。
陆雪缘被抬到了册封大典。
远远的,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龙川先生坐在官辇中,被四个魔使推上台阶,众人尊他为圣君大人。
龙川先生?
他怎么成为了魔宗师的下属!
龙川是她的启蒙师父,从小教导她走正途,哪怕三界所有人都成魔了,她都不敢相信自己敬重的师长会向魔宗师的权势低头。
陆雪缘急得差点跳车,冷静过后,才装出一副淡淡的脸。
因为她看到了龙川已经将新的三界地图呈给虞星连,整张图公布于众,记录着魔宗师一派的战况。
如今,凡间的魔息以古安国为起点,往四面八方蔓延发散。
古安国是第一个沦陷的,虞星连很快会安排第二个九婴去顶替城池中坐镇的神官,其他国家和部落只是时间问题。
通过地图显示来看,虞星连攻陷了神族仙京,控制了凡间,作为南洋之主的他,胃口越来越大。眼下在整个魔族之中,他的对手是阴山慕家,还有荒渊中的异兽。
在他完全统治三界之前,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秦熄渡劫,毕竟这个变数太不可控了。
陆雪缘仔细看了看神界那一片土地,她惊讶地发现仙京并未全部沦陷。
凤凰族的仙乡煌陵被保存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座殿,竟然能顶着混沌缭绕的魔气,屹立不倒。
无论如何,镇守京城的龙鼎被虞星连所取代,眼下京城几千座庙宇都是供奉魔宗师的,简直是主大喜,大肆庆祝也是情理之中。
此刻顶楼处,魔宗师虞星连坐在高台,护法九婴的九头军旗立在旁边。再往下的占据主位的,是一个头戴魔族官帽身穿紫色锦服的男人。
九婴看了看陆雪缘,笑道:“知道他是谁吗?”
九婴说:“他就是穷奇凶兽,紫陵王。”
陆雪缘一惊:“什么?”
紫陵王可是龙鼎的人,是仙京之上掌管神器阁的神官。也就是说,龙鼎的失败也有紫陵王的功劳。
九婴:“没错,多年来他一直潜伏在仙京。是他透露了龙鼎的行踪和法器破绽,这次任务圆满成功,他被提拔成一品魔官,仅在我之下。”
陆雪缘正欲下轿,忽然面前哐哐两声兵器碰撞声,看着铁刃横在自己面前,她不满道:“让他们退下,九婴!”
九婴道:“回去。”
陆雪缘斜睨着他:“你为何还在这里?”
九婴摊手道:“奉主之托,宗师让我盯着你。”
二人的争吵未止,紧接着,一阵高昂的尖锐声音迎风而过。
魔使们立成两排,每个人右手边举着长刀,一个墨绿色华服的男人走出来。
陆雪缘心道:是他……
原来今日受封的是人是叶蒲衣。
九婴说:“叶蒲衣自从拜入宗师麾下,就一直在寻找他失踪的妹妹叶岚。”
“血浓于水?”
“若真是那样就好了。”九婴摇了摇头,“听叶蒲衣说,这个妹妹是他们家婢女的孩子,跟叶家没有任何关系,如今他侍奉宗师,需要一个叶家女子替他吹枕边风,就像紫陵王,册封之前,也是将女儿送到宗师床上去。”
“对嘛,这才是叶蒲衣。”陆雪缘冷笑一声:“当初为了自己的前途,强迫叶岚嫁给秦熄,如今又想利用她讨好新主。呵呵,九婴,虞星连的后宫现在几口人?”
九婴想了想:“少说三四百吧。”
“那么多人,为何不赏你几个?”
陆雪缘正盘算着将来打败虞星连后,如何解放他的后宫,九婴看了陆雪缘一眼,随即说:“陆小姐,你我也算半个朋友了,你不用提防,我不会像叶蒲衣那样伤害你的。”
“你我之间还用不着寒暄。”陆雪缘护住中衣内的平安符,道:“敢问护法,魔宗师身边是不是囚禁着一位神女。”
“你想干嘛啊?”
“护法不妨直接告诉我,白凤凰在哪?”
九婴一愣,随即笑了。
“陆小姐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盘问我?你是在为阿鲛抱不平,还是想救走白凤凰?”
九婴说,“如果为了白凤凰,那你死心吧,宗师不会放人的,至于阿鲛,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家相识一场,既然都在宗师手下做事,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陆雪缘脸色苍白得可怕,从耳垂处取下一个鲛珠递给九婴,这还是在阿鲛的湖底闺房里捡的。
“九婴,我只想见她一面。”
自然是白凤凰。
陆雪缘说:“阿鲛是秦熄的表妹,看在她的份上,通融一下吧。”
九婴摇头:“想都别想。”
*
鬼楼顶上弥漫着浓雾,盛满魔息的邪种香炉四分五裂,陆雪缘破功后倒地呕血。
这是她第三十三次失败了。
明明是香炉神君本人,却将心法忘记了,可悲。
想起那日从册封大典回来,她被带回鬼楼,魔宗师面容阴侧侧的,掌心的黑莲花退化成满口獠牙的邪种。
“陆小姐,即日起,你就在这鬼楼里闭关修炼,给你七七十四九天时间,只要参透香炉的最高心法,你便自由了。在这期间,本座会命人保护你的安全。”
陆雪缘心知他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好在她暂时摆脱了虚镜,可以自由活动了。她说:“我会尽力,只是修炼香炉心法,还需一味入药。”
“讲。”
“南山之上的白色曼珠沙华,当年就是因为这株草药,还有下在香炉里的邪毒,我们陆家被诛了九族,这一切都拜宗师所刺,若非您纵容赵曳行事,我们陆家不至于此。我的父母,我的兄长,他们死得很惨,您说……我还怎么办呢?”
魔宗师说:“白色曼珠沙华,本座自会找人去取,至于赵曳,还在南湘城的地牢中,你若能完成本座交给你的任务,他的命随你处置。”
“那又怎样?”陆雪缘强硬道,“他就算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消除我的心头之恨,宗师是体面人,我也不绕弯子了。想得到香炉神君的最高心法,可以,只要宗师将南洋大陆的兵符交给我,我陆雪缘从此为你赴汤蹈火。”
一个瘦弱的少女竟如此嚣张,魔宗师走近她,低沉的声线平稳且压迫感极强。
“南洋的兵符,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陆小姐,你如今不过是个魔修,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香炉神君吗?即使你是,也没有资格在本座面前这样说话。”
陆雪缘一拳砸碎了手里的香炉,从回忆中脱离出来。
一直这样没有进展也不是个事,虞星连不会放过她的。
自从被虞星连生擒后,她就丧失了时间概念,不知道在这里多久,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一两年。
陆雪缘喘息着,艰难地爬起来。
许是放魂太久,都用来浇灌翡翠灯了,现在的她人魂不全,想练出香炉神君最高心法谈何容易。
这时,虞星连一袭黑袍在她身后,脚尖离地,身体悬空。宛如一只上吊的蝙蝠,周身被氤氲的雾气笼罩,看不清五官,只有一道诡谲妖冶的背影晃晃悠悠。
陆雪缘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她想起方才在梦里,她向秦熄好几次求助,都听到了秦熄对自己说:雪缘,不要害怕,等着我,我会来救你。
最近总能梦到秦熄,每次清醒过后,她都陷入无尽的失望。
秦熄不会来了吧。
她摊开双手贴在脸颊两侧,嘴角的血迹混着缓缓滴落的泪,流到地上。
突然,背后传来幽幽的声音。
“你想他了?”
陆雪缘本能地举起手来,沙哑的嗓子仿佛撕裂了似的,发声无比艰难:“我只是不小心睡着了,最高心法很快就有了!”
“修炼心法需要六根清净,半分杂念都容易走火入魔。你爱着不该爱的人,这种情况是那些神仙口中的……对,情劫!”
陆雪缘狠狠摇头。
虞星连叹了口气,道:“情劫误事,而且于大业不利,你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感情,尤其是不要将感情托付给秦熄那种薄情之人。”
陆雪缘惶恐一颤,灰溜溜地往后缩着,将双手护在心口,警惕地看着他。
虞星连方才说的话她什么都没听到,她只知道,但凡自己不听话就会受到惩罚。
虞星连想要的是香炉心法,才留下陆雪缘这条命的。有时候叶蒲衣虐待她,他没有制止,就算默许了。令他惊讶的是,陆雪缘惜命如金,受尽各种折磨都有着极强的求生意志。
陆雪缘心一横,扑通跪在地上。
“宗师请赎罪!属下已答应将香炉心法献给您,那么便是一颗忠心绝无二意,秦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不会再想他。”
虞星连的佛珠再次转悠起来,半响后,他说:“希望如此。”
陆雪缘道:“宗师,还有一个问题……”
魔宗师拖着黑莲花,阖眸:“讲。”
陆雪缘用尽全力吸了口气,问道:“那个白凤凰,是谁?”
魔宗师睁开眼:“凤凰一族的首领。”
“那日在太子东宫,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陆雪缘道,“啖饮凤凰血肉可百病全消,宗师以她的肉为药引,所为何事?”
“有些事情,知道的太详细,反而会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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