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着砌好的山路不走,吕墨非寻了一处渺无人烟的小山道,吭哧吭哧往山顶爬。
嫣然着实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倔强,但山路是他攀,她任他抱,她无所谓。
好在,凭着男人的傲气,及至山顶,吕墨终于才肯将她放下。
嫣然没想到他竟抱她抱了这么久,没有绝对的体力和坚持不动摇的决心,那样曲折的山路,他绝对做不到。
可是,他为何一定要坚持走这一路,带她来山顶?只为求姻缘?
嫣然突然有点迷惑,吕墨他到底想要什么?
嫣然抖抖歇息足够了的筋骨,立着身子往山下看,群山苍翠,山径蜿蜒,视眼开阔,远处……
嫣然忽然被震住,远处整个京师城池,放眼可见。
那是她无忧无虑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那里有她真正的家,有她喜欢并珍惜的人。
只可惜,现在物是人非。
京师依旧美好,却终究沾了血。
有仇,得报,而自己身边的人,就是帮凶!
嫣然心念一动,转身回看吕墨,却见他正撑开了伞,站在她身侧,替她挡去了半壁阳光,面色平静,随她一起看京师里的锦瑟繁华,人间烟火。
夏日阳光毒辣,山顶日头更盛,他撑着伞,自己的大半身子却暴晒在了烈日下,汗珠连连。
嫣然看吕墨一眼,恰他也垂眸看她,二人目中均有潮流涌动。
嫣然本想问他,他怎么会发现这么好的地方,吕墨却是抬手抚上了她额头,柔声问一句,“饿不饿?”
呃……此情此景,此时此地,当朝勋贵,吕丞相,吕大人,不是应该壮志豪情,抒发胸怀的吗?
怎地……和她一样,变成吃货了?
“颠了一路,饿的。”嫣然点点头。
“颠?”吕墨接一句,眉头渐蹙,“你觉得不舒服?”
“舒服的,但兄长在运动,我也在想着嗯……”其实她没出啥力,但是话已出口,面子重要,“我也要想着怎么迎.合兄长,给兄长省力……也操劳的。”
吕墨闻言,面色一红,讷讷道:“墨以后定会更努力健身,必不使妹妹……关键时候,劳心劳神……”
吕墨说罢,将伞塞到嫣然手中,面上不动声色,转身离去。
嫣然:“……”
嗯?他刚刚说的什么?
怎么感觉他理会的,和她理会的不是一个意思?
她只讲字面意思?
他心思旖旎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个大脑里带颜色的人啦!
嫣然挑挑眉,罢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他这狗劲儿了。
山寺里,有香味飘出,看样子正是用早膳的时候,嫣然耸耸肩,紧随他脚步而去。
*
山顶膳房里。
无数个出家人排排坐,吕墨去找食,嫣然也自动自觉……搬个小板凳,静坐等吕大人投喂。
不一会儿,吕墨端着餐盘而来,嫣然摩拳擦掌揭开,大白包子、青菜、白萝卜,阳春面。
嗯,简陋了点,但只要口味好,都行。
嫣然取过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去,没馅儿。
再一口咬下去,还是……没馅儿。
这……白馒头不喜欢呀!
嫣然抬眸瞥一眼吕墨,只见吕大人左手馒头,右手清粥,甘之如饴。
嫣然默默低头,为安慰自己,口中低念,“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对面女子,以手一点点撕着馒头皮儿,念一句话,嚼一口,其表情……可以形容为“悲壮”。
吕墨担忧,下意识问,“七妹在说什么?”
“我在教育我自己。”嫣然眼睫微抬,带着几分自我鼓励,很深沉地道一句。
“你无错,为何要责罚自己呢?”这下轮到吕墨不解了,他将馒头搁下,取帕子拭过嘴角,而后停下来专心看着嫣然。
他这一系列动作,优雅而自然。
“那……”嫣然咬着筷子想了又想。
吕墨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她咬筷子冥思苦想的样子,真特么……柔美,可爱!
他真想按着她好好,好好的亲昵摩.擦一番。此刻,纵是她指使他去摘星星,他都愿意。
“兄长,你是不疼我了么?”嫣然做出委屈状,眼泪汪汪看他。
“怎么可能?为何会有如此想法?”吕墨大惊,连忙伸手托住她的脸,但又碍于膳房里人多眼杂,且大多是出家之人,所以只稍稍捏了捏她的脸,就将手收了回去。
“既然兄长还疼我,那为何喂我的全是豆皮儿,青菜,萝卜?……人家吃不饱啊!”嫣然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看似丰富,实则没有味道的斋饭,一口都咽不下去。
“还有,这包子骗人,它没有馅儿,是馒头。”嫣然咬唇控诉道。
“这……”吕墨看了看眼前的小菜,又看了眼馒头上仅有的一排小牙印儿。
是他疏忽了,吕墨自责,沉思片刻,最终扭头看了看后厨方向,对嫣然道:“你在这里乖乖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兄长你做什么?”嫣然欲.求不满,抑郁问道。
“乖宝宝……”吕墨长衫飘飘,一边往后厨走,一边开始卷袖,“你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这是重新给她找吃的?
嫣然利索放下筷子,决定做一个听话的……乖乖。
吕墨的身影消失在后厨方向,嫣然等着无聊,刚打了个哈欠,一个僧人端着餐盘从她身侧经过,而后立住,停留。
“会通!”嫣然喜出望外。
“我要让他身败名裂,好让世人瞧瞧,他们一窝,都是什么肮脏东西!”会通双目通红,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我不许你乱来。”嫣然看到他,目光逐渐变柔和,说话却是掷地有声。
“乱来?到底是谁乱来?兄长杀弟弟,弑君夺位,枉顾亲情,残害人命。我皇现在身在何处?无人可知。身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怎么能见死不救?”会通压制着声音,目中隐有泪光。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会找到。”会通很谨慎地盯着后厨方向,并继续道一句,“说不定我皇就死于吕墨之手。”
“那也不是你这种做法,你这样做,与他们有什么区别?”嫣然初见他时,还有些惊喜,现听他如此仇视莽撞,一时心下又气。
“他是三皇子的走狗,是三皇子最亲近信任的人,我要让他们一点点垮塌,到时候相府出现丑闻,天下嘲笑,他以何颜面入朝堂?以何颜面对天下?”
会通想起家仇国恨,心中就恨。
“你这样是玩弄感情,辱没她人,相府女眷无辜。”嫣然被他目中得怒意惊到,下意识想要呵醒他,让他离相府的人远一点。
“怪我罪我,留给时间。”三言两语,意见相左,会通深深叹口气,咬着牙床说道。
“你疯了,不可理喻。”嫣然见无法劝说他,一时气急,也落了脸。
“公主,我皇虽不是与您有真正血缘关系的哥哥,但您与他一道长大,王后也一直视您为己出,给您泼天荣宠。”回想起往事,会通眸中隐有泪光。
“我知道。”嫣然焦急,一边怕他做下出格举动,一边担心吕墨瞧见她和他说话。
吕手艺人的醋坛子,她可是见识过的。
“那您可要记得仇恨,别被吕墨的温柔蒙蔽了双眼。”会通瞧出嫣然眉眼间的忧色,忍不住酸道:“他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你可别爱上他。”
“我比谁都明白。”嫣然不喜欢他这样酸溜溜含讽带刺的腔调,不想再和他说话,早知道他是来气她的,她就不理他了。
“嫣儿。”会通看嫣然不悦,伸手想要抚她的脸。
嫣然直接躲开。
“你嫌弃我脏?”会通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僵了僵,连声音都带着凉意。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嫣然别过头,不理他。
“可是你搂着他,缩在他怀里。”会通气愤将手收回。
“这是我的事情。”嫣然直接回怼。
二人气氛,瞬间凝固。
“嫣儿。”会通仍想再说。
“吕墨来了。”嫣然看了看他身后,出言赶人。
“嫣儿,控制好你的感情。”会通余光里看到吕墨,于是理了理衣袖,又自无声无息离去。
“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吕墨将手里的餐盘搁下,抬手抹了抹额头,又看了看会通离去的身影,问向嫣然,“你们认识?”
“当然不,他只是刚刚经过,问了下路。”嫣然装不在意地说一句,随即转移话题,“兄长,你又带回来什么好吃的了呀。”
“你一定喜欢!”吕墨再看会通背影一眼,揭开食盒。
白萝卜雕刻的玉白兔、炸荷花、椿叶豆腐羹、鲜荷叶尖、豌黄蔬汁面、素福金香饼、焗香薯、紫苏小嫩豆。
“兄长,你怎么做到的?”嫣然惊诧,目瞪口呆。
“手艺人。”吕墨害羞中带了点暗搓搓的得意,于桌下偷偷拉了拉嫣然手,低声说道,“低调。”
他的手,很暖,很软。
嫣然想起会通的话,很不自在地将手收回。
“待会儿我要向神佛仙人许愿,愿我嫁人了后,可以有吃不完的好吃的。”嫣然喝一口羹,想了想说道。
“可。”吕墨点点头,表示同意。
“再许愿,婚后可有穿不完的好衣服。”嫣然舔.舔.唇,笑眯眯看向吕墨。
“也可。”
面前女子,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尤其舔.唇的动作,吕墨瞟一眼,怦然心动。
“最后我还要向佛主许愿,嫁的金龟婿,年纪要和我相当,这样有力气,我不喜欢年纪大的。”
“这个……”吕墨顿了顿,想起他和她的年纪差,十二岁。
这个,不可以啊!
吕墨眉目转了转,轻咳一声,“我突然想起还有公务没处理,待会儿这佛不拜了。”
嫣然:“啊?”
变脸变得这么快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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