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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完成抄写任务,被英语桑老师特别要求罚留堂。
时间过得很快,天彻底黑下来,人也渐渐走光了。
身后传来椅子突然受力发出的声响,着实把我吓得不轻。
我转头望去,一个身材消瘦的男生如雕塑般趴在桌子上,他的衣着和头发都有些凌乱,倒和我有几分相似。
现在是放学之后的两个小时,教室里早该没人了。因为后排的灯已经关上,所以我一直以为教室里只有我一个人留下。
我对这个男生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他好像和我一样不爱与人交集,平日里也不怎么说话,我唯一知道的是他姓安。大家包括老师都喊他安,我想知道他的全名的人应该也不算太少,不过我肯定是没有那个途径去知道了。
抄写课文的苦差事在几分钟前就已经结束,但是英语老师在有晚自习的班级里,我胆子太小又怕被骂,不敢过去,只好窝囊在教室里等待晚自习的结束。
不得不说,晚间学校里的光线比阁楼里好上不止十倍。能在这种环境里学习,于我而言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安同学应该是睡着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我觉得冬天这样睡很容易着凉,但是如果他没有睡着的话,场面一定很尴尬。
正当我想着的时候,他抬起头、揉揉眼睛,露出一副“她怎么还在”的表情。我被看得有点尴尬,错开视线小声问他:“安同学你、你怎么还不回家?”
他没有理我,径直拎起书包跑出去。
为了节省时间,我坐在位置上写晚上的家庭作业。
当年抱着弟弟尸体痛哭的初一女生姜小维突然出现在教室里。她应该是结束了晚自习才来的。这所学校初中阶段只有住校的学生才有晚自习,不过也下得很早。
姜小维一直都把我当成杀害弟弟的凶手,我是不明白的,比我嫌疑更大的人不是也有很多吗?在小悟去世之前,我通过他和姜小维见过几面,关系不算太僵,她之前对我也很有礼貌。
“听说你被罚了,还是被冤枉的。是不是觉得很丢脸、很委屈?别以为我会安慰你,我就是来幸灾乐祸的。只要你过的悲惨,我就无比开心。楚小悟的死我还记得,像你这样的坏人就应该被处决掉。如果你暂时死不掉,就给我好好活着接受审判。别说是区区代人受过,就算是被千人所指、万人唾骂都不足以为楚小悟赎罪!”
她真的误会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偏见,小悟的死跟我真的没有关系。
我尝试去解释,我对她说:“不是的,我没有……那天我根本就没有和小悟一起回家。”
她不愿意听,认定自己所思所想就一定是事实。
走出教室之前,她扔下这样一段话:“你受不了这些压力,觉得自己很委屈吗?那就像姓常的一样去死啊!如果你真的这么做了,我还会夸你一声勇敢,改变之前对你的陈见。可是你不敢!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宁愿背负这些罪孽窝囊的活着也绝不愿意自杀,真的替你感到悲哀。你现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是你活该!”
小维说完这段话刚走没多久,英语老师就来了,好像是和其他老师换班,顺便过来看看我。见我老老实实写作业,她的脸色总算没有那么难看,只是习惯性的数落我几句抄写太慢,字不好看之类的话便放我回家了。
临走之前,我去了趟同楼层的卫生间。
我刚走到厕所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说话,因为担心又遇到不好惹的家伙,索性暂且在外面驻足,等确定没有麻烦再进去也不迟。
“明天的事就这么说定了,好好配合。”
“放心,出错了都对不起你给的数目和你背后的面子。”
音色特别熟悉,居然是姜小维和褚兰。
高一年级的教室统一设置在五楼,褚兰和姜小维可能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来这里。
她们半遮半掩地说完明天的事,褚兰想往外走,却被姜小维给拦住了。
“等一下,听说小悟出事的当天你拦过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褚兰推开姜小维的手,放学后的她画着浓妆,有一种与年龄极度不符的妖媚。
“贫穷的家庭嘛,当然需要一点经济资助咯。我妈整天闲在家里不做事,全靠老爹的赡养费生活,能到我手上的钱不多,我总得自食其力吧。”
“他没给你?”
“很难猜吗?”
姜小维没给她反应的时间,趁热打铁似的开口质问:“所以你就杀了他?”
褚兰往前走两步逼近姜小维,以身高优势俯视她,“我答应和你做交易,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颐指气使。你那天不是也和楚小悟吵过架吗?为什么不能是你杀了自己的小男朋友,试图栽赃嫁祸给我呢?”
“你是第一发现人,还动了他的尸体。”
“拿点零花而已。还是说,你想通过这一点小证据来指控我?我是干了不少坏事,不过只限于劫财,杀人的帽子可别乱扣。哟,小丫头你心虚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呐。听姐姐一句劝,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还是老老实实去自首会比较好……”
我没有办法继续听下去,慌乱的跑出学校。我偷听的事千万不可以被她们发现,否则我的下场将难以想象。
不清楚怎么回事,我居然下意识选择走小路。
路过案发现场,我不禁再次想起弟弟惊恐无措的脸蛋。那个可恶的杀人凶手,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无论是为了替小悟报仇还是为了还我的公道,真相一日不明,我就一日无法安心。
回到家里,妈妈在收拾碗筷,看来爸妈和哥哥已经吃完晚餐。意料之中,他们什么食物都没有给我留下。
爸爸对我视若无睹,莫名其妙地夸赞起哥哥美德,还问我是不是也有同感。
我没有回应。
楚乐是那种左手拿着《道德经》,右手握着狼牙锤的人。他的一半是天堂,另一半是地狱——我从未见过天堂的那一面是什么样子,所以“与人为善”、“团结友爱”、“尊敬师长”这些词语恕我实在不敢苟同。
妈妈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不情不愿地问我:“你饿不饿?”
这句话好凉,好奇怪,就像是用说“你发什么疯?”的语气来说“是我的错,你满意了吗?”没有温度,更多的是厌恶。同样也像极了小时候去北方的亲戚家,妈妈让我在楼下拎着礼物等着,说她去去就来,结果我在冰雪中站了三十分钟都不见她的踪影。我跑去找小卖部的老板娘借电话,打了整整二十通都无人接听。听着手机里传来的铃声重复响过二十次,歌曲结束的旋律一遍遍想起,这样的绝望让我难以笑颜面对,我甚至还可笑地担心妈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妈妈又隔了好一会才下楼来。
我有些气恼,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她只说自己忙着,手机又调在振动上听不见,然后莫名其妙地发怒,冲我大声吼叫,问我一脸委屈的样子是想做什么?
我最讨厌别人说我委屈,莫说我脸上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即便是我脸上有些不乐意,也不希望听到“委屈”一词,因为每每从别人口中听到委屈,就像是说我太小肚鸡肠,都是我在鸡蛋里挑骨头,和别人没有一点关系,是我太没有包容心,放大了无所谓的小事。
后来妈妈又说:“你也该锻炼一下|体质,拎一下东西,多站一下也是对你好。”
这话多有道理,就像是学校食堂里的坏学生对我说:“你也该练习一下吃苦耐劳的精神,就把你的午餐给我吧!哦,还有,不吃饭的话,饭卡也给我好了。”
——我终于知道这句问候哪里不对劲了。妈妈说那些话时吐出的冰渣子,和现在问我饿不饿时吐出的冰渣子是一样的。
“我说你呀,有你这样的女儿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
我刚要点头说是,就被爸爸劈头盖脸责骂起来。妈妈皱起眉头,应该是觉得太吵。
“行了,你整天骂她起什么劲?她能变得和乐乐一样优秀吗?吵得人头疼。”妈妈把十元纸钞甩到我脚边。“便利店二十四小时营业,自己去买点东西吃。”
爸爸不太乐意,冲妈妈吼道:“你这么关心她干嘛?瞧不上我的乐乐啊?祸害遗千年,饿一顿又死不了人,你给她钱干什么?她就只会胡乱挥霍!”
在爸妈眼里我一直都是个祸害,就算弟弟的死跟我毫无关系,他们也坚信是我为小悟招来的杀身之祸。
“还不出去,等着你爹揍你呀?”
听到妈妈的话,我赶紧捡起纸币跑出去。爸爸似乎真的有追上来打我的冲动,被妈妈按住。
“得了你,小心邻居说你虐待儿童。”
“她哪里是儿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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