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逐渐透明,像被温柔的海水一点点浸透。
我看到神奈川老师第一次露出笑容。
她缓缓摘下眼镜,揉了揉攀起的墨色长发,平静地回答了我的问题:“是的。”
同一时间,隔壁的班里立刻骚动起来。有人呼吸急促,有人手指颤抖,像是害怕自己下一秒也要消失。米拉一手将无名册紧紧压在怀里,一边安抚同学们,可突然,她发现怀里的本子已经消失不见。
“这是……通关了?这么简单?”
金发的王老拽吹了个轻佻的口哨,试图用玩笑压住兴奋的颤抖。
班里瞬间安静,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抽噎声在班级里此起彼伏。也有人却激动地伸手,紧紧抱住身边的同学,这么多天下来,大家已经在血与恐惧里共患过难。
这一刻,当身体一点点被光与水包裹、逐渐透明时,那些原本的敌意与防备全都消失了。有人哽咽着笑出声来。第一次,在这噩梦般的十六天里,三年三班的大家,可能种族不同,年龄也不一样,第一次真正的感受到所谓“班级”的归属感。
米拉低头盯着空空如也的怀抱,轻轻勾起嘴角:“臭小子……找到答案竟然不分享,自己先去通关了,真是不把班长放在眼里。”话音里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
而就在这一瞬,整个班级的人开始逐渐透明。从双脚,到胸膛,然后再到手臂。像水母在海中融化。每个人的身体都泛起柔和的光辉,仿佛流动的星砂,轻盈而梦幻。
黑泽夜站在无人、昏暗的美术教室里。四周散落着腐烂的残肢,血腥味像浓稠的雾气,黏腻地贴在呼吸里。可他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握着狼牙棒的左手逐渐透明,眼神依旧冷漠无波。
那一刻,他稍微放松了下来。
他清楚,等再睁开眼时,就会回到黑泽组。虽然这一次没能拿到核心副本的关键道具,但也不是毫无成果——这场轮回的收获,足以让他满意。随后,他收起狼牙棒,身影再次溶解在了黑暗之中。
而我还在教务员办公室,竟没有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消散。
我只顾着再次老师,声音依旧坚定:“这是为了惩罚当年霸凌您的同学们吗?”
神奈川老师轻笑了一声,开了个玩笑般的回答:“格里德同学,你今天的问题额度已经用完啦~”
随即,那本黑色的无名册无声地浮现在她手里。上面涂黑的名字慢慢显现:
神奈川阳葵。
“真是几个厉害的孩子啊,不得不服。”
她轻描淡写地调侃着,而我这才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透明,像随时要散去的光。然后,神奈川老师忽然把无名册抛向我,说了句,“给你。”
我下意识伸手接住,怀里的笔记则啪嗒落在地上。
“就当是通关奖励了吧。”
随之,永夜高中重归寂静。黑暗里,再次只剩下循环。
神奈川阳葵的回忆:
永夜高中的走廊总是暗的,灯光昏黄,像被水雾罩住。下课铃声一响,人群蜂拥而散,只有我一个人还坐在位子上。桌角有一块划痕,是他们用圆规刻的,写着“丑八怪”。
我习惯把书本摆得整整齐齐,掩住那些划痕,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可当有人故意走过来,掀开书本,我就不得不低头盯着那几个刺眼的字。那一瞬,我听见笑声,在走廊里回荡。
他们拽过我的头发,把我拖到洗手间,用水龙头猛灌我的嘴。呛咳间,我像溺水一样挣扎,手指拼命拍打瓷砖,却没有人伸手拉我。水顺着我的鼻腔灌下去,胸腔疼得像要炸开。
更多时候,是拳头。书包被抢走,鞋子被藏起,校服被剪破。每一次我倒在地上,都有人居高临下看着我,神情冷漠。可比拳头更疼的,是那些站在一边不发声的同学。他们移开眼睛,装作没看见。
我的脸上总是贴着创可贴。颧骨、额头、嘴角。每一天的创可贴位置都不一样,但永远都存在。照镜子的时候,我甚至认不出自己。
——我叫阳葵。
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着太阳笑。可是父母很早就不在了,这个故事是真是假,我也不敢确认,也许只是爷爷奶奶安慰我的说辞。
这个名字是对我的讥讽。向日葵?在三年三班,我更像一株被踩在角落里的杂草。
后来,有一次他们把我堵在天台。风刮得很冷,天空压得低。有人说:“跳啊,不敢吗?”他们的笑声像刀子,插进我的耳朵。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他们边鼓掌边推囊着我。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样活下去没有意义。与其每天在拳头和水池里挣扎,不如结束这种无尽的痛苦。
我翻过护栏。风卷起校服,脚下是黑压压的操场。我闭上眼,然后松开拉住护栏的手。
下坠的那几秒,比任何时候都安静,仿佛整个世界被抽空了声音,只有风从四面八方裹挟着我,将我的皮肤、血肉、骨骼一寸寸撕扯开来,连灵魂都像被风抽丝剥茧般拉长。寒意穿透骨髓,疼痛反而不再是疼痛,只剩下一种极端的、几乎甜美的虚无感。
可在彻底撞地之后,我开始拼命地喘息,像一条被扔到岸上的鱼,嘴巴一张一合,胸腔却一点空气都吸不进去。骨头的破碎、窒息、撕裂……原来死亡是这么痛苦、这么漫长的吗?
“神明……不管谁都好……恶魔也可以……”我心里发出破碎的声音,像在深渊里祈求,“我什么都愿意给你……我好恨……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让我把他们全都拖下地狱!”
风声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胸腔被空气硬生生撑裂,我的手指还在本能地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我好恨。我好痛苦。
我希望他们每一个人都感受这种痛苦——被撕裂、被下坠、被永远拉入永恒的黑暗的感觉。
凭什么我这么痛苦而他们还可以开心的活着?
所有掐住我喉咙的手,所有笑着按我头进水池的人,所有在走廊里装作看不见的眼睛,所有假装不曾听到求救的耳朵——统统都该和我一起堕下深渊,我要让他们尝到比我痛苦百倍的折磨。我要复仇。如果世界没有地狱,那我就把这里变成地狱。
不让任何一个人干净离开。
而就在那一刻,有什么存在回应了我。
一抹白银色的光芒从裂缝里俯视下来。像一位头发如白色真丝般的神明,庞大而美丽。祂温柔的注视着我,然后向我伸出了手。
随后,三年三班被拉入了无尽的夜晚。从那以后,我成了永夜高中这个副本的领主。
没有外来者时,我让原来的那些同学们一遍遍互相残杀。
有外来者时,我把部分死者混进班级,剩下的则丢在储藏室里。那些同学已经死过太多次了,面孔模糊、神志破碎,像人偶一样。他们还算是人吗?我不知道。
这个地狱,对于别人是炼狱,但对我来说是天堂。每一声惊叫、每一滴血、每一次坠落,都是我祈愿被兑现的证据。我很感谢那位曾垂眸看我一眼的神明,让我能亲手雕刻出这座永夜的课堂,把那一群本来可以干净毕业的人永远困在这里,反复体验我当年的痛苦。
我从未想过自己的行为是错的,也没有一丝后悔。
这是我的天堂,是我的乐园,是我让一切都归于深渊的舞台。
可这一次的学生有些不一样。
他们的坚持、他们那种“还想要活着”的韧劲,像一面镜子,照出了那个曾经没被救下、没能逃出去的向日葵。
“挺有趣的。”我心里想着,将无名册随手抛了出去。
满意地看着格里德那双满是惊讶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也不知道,你能走到哪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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