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两个字形容李寺,那就是靠谱。
他没有一句废话。进园那一刻,他就像切换了另一个人格,直接从服务台抽走一份手绘地图,站在原地摊开——蹲下,沉默,指甲盖在纸上咔哒咔哒地划线。像是在快速计划一次春游的班长。
我站在旁边,看着他将笔迹在折叠线之间绕成一个圈。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地图上密密麻麻的景点名字,比鬼还让人害怕。
佛香阁、玉澜堂、石舫、长廊、知春亭……
“就这密度,全跑完恐怕要两天吧?”我下意识开口。
“并不是不可能。”他指尖一点,圈出了三个地方。
画廊。石桥。昆明湖。
“规则里提到的关键词。”李寺补充道,“整个地图也是以它们为核心对称展开的。它们不是景点,是节点。”
说完后李寺开始给我讲解他计划的路线。
“从北宫门出发,逆时针走完湖边路径,最迟中午从东门离开。”
“我们只会有一次机会。”
第一站,苏州街。
我以为会是那种清新古风的江南场景,结果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段被掏空后的时光隧道。古桥流水是有的,青砖红柱也是有的。但所有的颜色都像是褪了光的标本。
街道安静得太过彻底,连风都像是被吸走了。
桥下没有水声,只有黏稠的镜面反光——那不是水,是一块冻结的黑色光面,我甚至看不到自己在里面的倒影。窗后空无一人,但你能感觉到某些东西正在看你。不是窥视,是等待。像是等着你自己走错一步、踩进什么它已经设好的空格。
如果不是李寺安静地走在我前方,我可能已经自己吓自己,吓死自己了。
“李寺,”我压低声音,“如果早上出不去,是不是就完蛋了?”
他停顿了一下,仰头望天。
“规则六提过,早上可以从北门和东门出入,晚上只能从南门。而我们从北门进来,逆时针走。只要中午前赶到东门,就有唯一的出口。”
他补了一句:“现在,上午九点四十。”
下一站,德和园。
这是一片宫殿建筑。金碧辉煌,朱红与翠瓦交错成一张饱和度极高的错觉图。但并不耀眼。反而像某种浓度过高的毒液,一点点渗进视网膜里。阳光打在雕梁画栋上,却不温暖。
漆金的飞檐反光——像漆在棺木上的金粉。地砖打磨得发亮,可我低头时,竟然看不见自己。我的影子在这里,像是被删去了。
李寺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地图上一笔勾下。
我侧头瞥见他耳上的银色小伞——伞骨细而锋利,伞面有着似符非符的隐晦刻纹,像是某种古老的经文。
“个性饰品?”我尝试轻松一点。
“防晒。”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转头,只有声音飘了出来,像从帽檐里滴下的一滴水。
每到一处,他就在地图上打勾。
像是在为我们走过的每一步做下墓志铭。
我一度真的放松了下来。
仿佛这只是一次怪异的旅行,路上多了个不苟言笑但很会安排行程的靠谱向导。
直到我们走进了乐寿堂后的壁画长廊。
长廊狭长,光线像是被挤压后才勉强流进来,形成一条条苍白的光带。墙上挂满了古风壁画,颜色斑驳却依旧精致。但不对劲的地方很多。
比如:线条像是被水泡后扭曲的藤蔓;
比如:裂纹不是干裂,而是活着的裂痕,在颤动,像皮肤下的血管;
比如:空气中浮着淡淡的檀香,但深吸一口,却尝出了霉与泥的腥咸。
我走到第十三幅画前时,看到了一个女子,低眉抚琵琶。她的眼神是空的——不是没有眼睛,而是像是一片死海,没有对焦。
我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看下一幅。
还是她。
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眼睛。她仍在看我。
我的后颈浮起一片冷汗。与此同时,李寺也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规则二。园区内没有穿红色衣服的工作人员。”
我抬头,看见远处的回廊拐角,一个身穿红制服的“工作人员”正慢慢走来。胸前别着名牌,跟售票员一模一样。但他的脸像一张油画的复制品,被错位印刷过,嘴角比正常人多了两厘米。
那不是人的脸。是某种东西,穿着“人”的皮。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等我们做出正确的反应,
“嗨!伙计们,你们看到哪里啦?”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僵硬地回头。
那个金发小伙,戴着墨镜,举着自拍杆,笑容灿烂,毫无警觉地朝我们挥手。
仿佛他刚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走来,阳光、快乐、社牛,格格不入。
我下意识看向李寺。他没有说话,只把帽檐往下压了压。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一个更可怕的问题:我们现在……违反了几条规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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