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报告上面说,安佑是由于车祸撞击导致的大量失血和内脏破裂而死。
而车祸的制造者肇事逃逸,现在还没有找到。
连玉堂看到这里的时候眼前一黑,撑着桌角才勉强站住。
他无力地闭上眼仰头,任由眼中的泪沿着脸颊滑过嘴角,带着难言苦涩,成了刺人心脏的毒针。
小哑巴那时候是不是很疼……
连玉堂唇瓣微颤,哽咽声被他压进喉咙,让他不能喘息。
一定很疼。
他自问自答,心口疼得厉害,只能弯腰勉强缓解痛苦。
不知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多久,直到小柚子喵喵叫着蹭着连玉堂的裤腿示意自己饿了,连玉堂才重新站起身,将被自己压出褶皱来的死亡报告珍之又重地理平,才给它倒了猫粮。
而从那天开始,他就成了具行尸走肉,直到处理完安佑的丧事也没有好转。
虽然还是照旧上下班,仿佛一切一如往常,但连玉堂心里清楚,那个真正的灵魂早就随着安佑的逝去一块离开。
躯体是腐朽的土壤,在安佑走后,没有灵魂再愿意停留。
一天,两天……
甚至一年……
连玉堂都活在那个满是血色的夜晚中走不出去,记得安佑的好像只有他一人。
朋友们心照不宣地从没在他面前提起过安佑,大抵是不想让自己伤心,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但某一天,一切都变了。
连玉堂真正开始意识到不对劲时是化妆包上的那只针织小猫丢了的时候。
那天他刚从舞台上下来回到后台,正要卸妆的时候就发现那只一直被自己挂在上面的小猫吊饰不翼而飞。
这是安佑给他织的,不能丢。
他连妆都来不及卸就慌乱地四处翻找。
桌子下面,没有。
椅子旁边,没有。
房门进出口,没有。
哪里都找不到。
意识到那个吊饰真的被自己弄丢后,连玉堂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连化妆间进了人都不知道。
杜朝在他眼前晃了晃手,“你在想什么呢?”
连玉堂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喃喃:“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杜朝一头雾水。
连玉堂通红着眼看他,“安佑送我的小猫不见了。”
他这副模样实在少见,杜朝被看得愣在原地,他记得,只有在……
嗯?
他在什么时候看到过连玉堂这样的表情来着?
杜朝回忆了一下,发现没有这样的记忆,可是在他印象中,好像确实有过那么一次。
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杜朝回忆了半天发现自己实在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只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他听到连玉堂口中陌生的名字,探头八卦道:“安佑?谁啊?”
连玉堂愣了一下,反问他,“你不知道他吗?”
杜朝一脸莫名,“我该知道他吗?”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起,席卷了连玉堂全身,他僵硬地张了张口,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他是我的男朋友,你们见过的。”
杜朝也愣了,看着连玉堂这番不似作伪的神情,又回想了一遍,确信自己真的没有这个人的印象。
他皱着眉问:“你没事吧?我真的没有见过他,你男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记得,而且你不是从没谈过恋爱吗?”
他拍了拍连玉堂的肩膀,关切询问:“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今天就先结束吧,你回家好好休息。”
连玉堂看着他一脸严肃的模样,那股寒气却越来越深,杜朝没有撒谎,他真的不记得安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连玉堂藏住自己颤抖着的手,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冲着杜朝虚弱地笑笑:“应该是太累了,今天就这样结束吧。”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身离开,一回到家,就打开了那扇尘封已久的客卧门,自从安佑离开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而今天……
他僵在了房门口,看着被铺得整整齐齐的床,房间干净整洁,哪里有半分他人住过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他成了具生锈的机器,缓慢地迈动步子走进房间,每一下落地仿佛都发出了吱呀作响的鸣叫。
为什么都没有了?
衣柜是空的,抽屉是空的,桌上的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从来没有人住过。
他颤着手,翻遍了家里所有本该有安佑存在过的痕迹的角落,却一无所获。
就连安佑的死亡报告都没有了,明明是被他好好地收在保险柜里的,但是现在也消失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连玉堂头痛欲裂,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客厅的灯打在他的脸上,投射出疲惫的阴影。
是我做的梦吗?
他睁着眼,空茫茫的眼神看得人心惊,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拿到死亡证明的下午,那一次他彻底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而这一次,世上再没有他爱人的痕迹……
“喵呜。”
柚子跳上沙发,蹲坐在连玉堂的膝盖上,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瞧。
连玉堂抚上它毛绒绒的后背,将它抱在怀中,温暖的体温稍稍抚平了他的不安,让他重新振作起来。
“你也记得他对吗?”
他摸了摸小柚子的脑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目光投向了书房。
他差点忘了,还有个最重要的东西被遗忘在了角落。
被锁在抽屉里的东西重见光明。
连玉堂拿起相框,失望地闭上了眼,相框里面只有他青年时的照片了,安佑给他补上的那半张不见了……
痛苦快要将他溺毙。
连玉堂捂住心口,失神地想。
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能把他拉起来了。
或许从来都没有过,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想罢了。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小柚子推开房门,走到了他的脚边。
但这次他没心思再逗它玩了,只呆呆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空白的天花板,成了一具凝固的雕像。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脚边传来,应该是小柚子在玩它的玩具。
但是玩具滚进了书桌底下,它着急地喵喵叫个不停,打断了连玉堂四处飘散的思绪。
他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来蹲下,伸手去摸桌下的小球,却意外摸到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
他揪住纸张一角把它从缝隙里拎了出来。
那张纸在桌下积了不少的灰,才一小会儿的工夫就弄得手指都变黑了。
连玉堂草草抖落干净后就展开去看。
熟悉的笔记让他心尖猛地一颤,他立刻站直了身,一字一句地轻声念了过去。
“致十八岁的连玉堂,你好,我叫安佑。”
他声音沙哑,连手都开始发抖,于是他又坐在椅子上,靠着桌子语速极缓地念。
“我是你二十二岁时会碰上的男朋友,当然了,你也可以叫我佑佑,柚子这个称呼已经送给我们家的小猫了。”
他笑了一下,隔着这张纸他好像跨越了时光,看到了安佑写这封信时的表情。
“在决定要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就被开头给难住了。叫全名显得生硬官方,叫太过亲昵的称呼又难免肉麻。我纠结了很久,最后才在偶然一瞥中定下了称呼。”
“请原谅我的不问自取,书柜上的相框给了我灵感,我决定将称呼定为十八岁时的你。”
“看到那张照片时我就在思考,十八岁的你在想什么呢?是学习上碰到的难题,还是和朋友间的玩闹?是快乐居多?还是悲伤居多?”
“照片上被撕开的裂痕告诉了我答案,十八岁的你也许并不快乐,那也许是由泪水组成的过往。”
“人们总爱美化苦难,觉得苦难是塑造一个人坚强品格最好的磨刀石,可是在我看来,无论是旁人的非议还是具象化的惩罚手段都不该是你要承受的东西。苦难就是苦难,它是束缚你的枷锁,让你痛苦的东西本就不该被美化被歌颂。”
“性向和爱好不是你所能决定的东西,喜欢和讨厌是人身为智慧动物特有的情感,我们应该有能支配自己爱什么恨什么的权利。但是那些被剥夺的东西在过去的时光中已经无法追回,我很遗憾这一点。”
“十八岁的你失去了很多东西,是我不能送给你的,但是我相信二十二岁的你能拥有更多,无论是爱或尊重,你都值得最好的。”
“所以我来爱你了。”
“二十二岁的连玉堂你好,这是我写给十八岁的你的信,也是写给二十二岁的你的信,它连接了我缺席你的过往时光,而我将在今后的岁月里陪伴你度过更漫长的光阴,希望我在你的八十岁也能送上一封新的信,参与你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爱你的安佑留。”
一滴泪坠落,砸在了那张信纸上,溅出一圈小小的阴影,被连玉堂慌乱拭去。
还好没有落在字上。
他担忧地抚过那道泪痕,看到没有字眼被损坏后松了口气。
在此之后他抬起头,摸了摸脸才发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骗子……”
连玉堂看着虚空轻声启唇,像是埋怨,又像是不甘。
安佑缺席了连玉堂的二十二岁生日,也将缺席他的八十岁生日。
明明我是个明媚小女孩,怎么写的东西这么压抑!不行!我下一个世界写得轻松些,是娱乐圈哦,欢迎小老板们来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番外:骗子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