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不仅适合杀人放火,也适合,听故事。
埃尔与艾克斯对坐,中间隔着一部电量耗尽的手机。
窗外雷雨交加,偶尔划过几道惨白的闪电,营造出一种恍若天光的观感。
换了身干燥衣物的艾克斯手持一支红烛,尽管发丝还在滴水,但不妨碍他从衣兜里掏出个打火机,低着头点燃了烛芯。
橙黄色的焰火噌的一下亮起,随艾克斯的气息来回颤动,连带着他和埃尔的影子也忽长忽短,氛围感十足。
等了半天的埃尔从正襟危坐到懒懒散散地靠在椅背上,甚至贴心地帮艾克斯从二楼搬来单人沙发后,才总算等来了对方的故事开头——
“我不是开车去垃圾场抛尸嘛……”
埃尔点头,心想开头还没撒谎。
“然后到地点了,下车了,也把尸体拖出来了,塞进洞里了,结果那尸体被鬼附身了,突然就坐起来了!”说着,艾克斯猛地前倾身体,模拟当时的场景,顺便将端在手里的红烛立在了地上。
埃尔没有被吓到,问:“然后呢?”
“然后那只鬼就开始操纵尸体说话,说西联邦巴拉巴拉,研究所巴拉巴拉,最后告诉我……”艾克斯一顿,目光一移,指着角落里的木箱道,“维什娅的腿是假的。”
“假的?”埃尔配合地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不过这和我没多大关系。”艾克斯无所谓地说,“这是爱德华和你该操心的事。”
他紧接着道:“所以我没理那只鬼,转身就走,不想它还有同伙,是个厉害家伙,直接把监控立杆给砍了,拦了我的路。”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埃尔好奇地问。
“我呀。”说到这,艾克斯嘴角一翘,两手向两边一搭,身子往后一靠,像个皇帝似的坐在了沙发上,说,“我自然是同另只鬼讲道理啊。”
也就是单方面胖揍了一顿。
“它被我的口才所惊艳,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就不停地向我道歉。”
就不停地向他求饶。
“它帮我移走了挡路的立杆,于是我原谅了它,还赐下了一点恩惠。”
这话纯瞎编。
“但它自认无脸接受,于是直接从哺乳动物退化成了节肢动物……”
“等等。”
“……逃走了。”
埃尔听完这一通美化后的语言,问了个逻辑问题:“最后一句,与前文有因果关系吗?”
“没有。”艾克斯坦然地说,“你知道结果就行。”
“……好吧。”埃尔无奈,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问了点别的,“所以,另一只鬼没有像前一只鬼那样,向你透露一点有关此世界的信息吗?”
艾克斯眼神飘忽。
说当然是说了点,但,他就是纳闷……
“‘西耶洛’是谁?”
第一次从正神的口中听到此名,还真有点奇异的感觉。埃尔心想。
他一五一十地向艾克斯解释道:“西耶洛最早源于人鱼族的一个恐怖故事,传说中,祂是沉睡于深海的巨眼,无时无刻不在窥伺着人间。”
“祂喜爱华美辉煌的宫殿,晶莹剔透的珠宝与人鱼漂亮的长尾。”
“祂能号令大海,风暴与闪电。”
“祂……”
“打住。”艾克斯左右眉毛一高一低,摆出疑惑及不信的神情,问了个关键问题,“这神显过灵吗?”
埃尔摊手,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沿海的渔民,他们比较信奉这个。”
艾克斯哑了声,心想现在海洋污染那么严重,竟还有人以打鱼为生呢。
但他如果要去西联邦找维什娅,还是得穿过茫茫大西洋。
是走水路好,还是干脆买张飞机票呢?
此话题无果而终,两人各想各的。
可一旦攒够了沉默的时长,他们又默契地将关注点放在了一件最现实的事上,异口同声道:“腿!”
艾克斯和埃尔同时将目光投到角落里上锁的木箱上。
按照常理,那条闹腾的腿应该一直蹦啊跳啊的,怎么从讲故事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玩累了?
艾克斯刚想上前查看,木箱却好似知晓他心思般,突然晃了一下,发出“咚”的闷响,提醒他腿没跑。
他由此放了心,转回了头,却见埃尔注视着地上立着的红烛,轻声问:“如果,那条腿不是维什娅的,又会是谁的呢?”
“你猜猜看呢。”艾克斯眨了眨眼。
埃尔抬起了头,清澈的眼眸中映着眼前人含笑的面庞。
艾克斯说:“你不是知道红鞋的故事吗?”
“那个故事真的隐喻了什么?”埃尔问。
艾克斯笑了笑,道:“或许吧。”
他举起了地上的红烛,将烛光投向角落里的木箱,轻声说:“但故事的结局并非你之前讲的那样,还有后续。”
趁心情好,艾克斯话也多,又问眼前人:“埃尔,你想知道后续吗?”
“当然想。”
如此给面子,极大满足了艾克斯的分享欲。
只听他缓缓道:“被诅咒的卡伦从黑森林里跳到街道上,路过曾夸赞她红鞋漂亮的老兵,路过曾收养她的老太太的葬礼,最后跳到一处荒地,一座小屋前。”
“卡伦伸手在玻璃窗上敲击,祈求屋内的刽子手砍掉她的双脚,但不要夺去她的性命,好让她用余生来赎罪与忏悔……”
说到这,不知何处突然传来了几声敲击——
咚,咚,咚。
艾克斯一愣,心想难道是被锁在箱子里的腿在应景?
结果埃尔望向了门口,判断道:“声音从外面传来的,有人在敲门?”
“怎么可能。”艾克斯一口否决,“苏休家是铁门,真要敲也应该是‘邦邦邦’啊,这明显是敲木头的声音。”
恰在此时,那阵“咚咚咚”再度响起。
配合着屋外的雷雨天气,这敲门的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艾克斯盯着不远处的铁门,若有所思。
埃尔提议:“我去看看?”
“不,别管。”艾克斯伸手阻拦,故意大声道,“让那无聊的家伙敲去吧,若真有东西要进来,苏休家的铁门又没锁,一推就开。”
说完,敲门声是没听见了,但铁门,却慢慢开出一条缝来。
嚯,这装神弄鬼之人还挺听劝。手举红烛的艾克斯心想。
恰逢此时惊雷闪过,短暂的白光照得地板上的水渍闪闪发亮。
还真有东西进来了。
“呼。”艾克斯一口气吹灭烛火,切断光源,手腕一翻,从怀里摸出一把水果刀,刃边朝外。
在宾底亚城待久了,随身带刀枪简直成了习惯,只可惜现在手头没枪,不然他铁定朝门那嘣嘣两下,以示警告。
在黑暗中,艾克斯屏息凝神,静待第三者的出现。
但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除了铁门附近的那摊水渍,再瞧不见任何多余的事物。
艾克斯稍微放松下来,心想,莫不是那人看到他这架势被吓跑了?
结果“咚咚咚”的声音随后又响了起来。
速度较之前急促些,似是在提醒屋内人快些把门打开。
“讲个故事不会真把鬼招来了吧。”艾克斯嘟囔着。
埃尔摩挲着下巴,分析道:“如果敲门的是恶魔,不被屋主人邀请,通常是进不来的。”
听到这,艾克斯突然问:“你记得那腿,脚上穿的是什么鞋吗?”
“红鞋。”
“不是红色高跟鞋也不是红色绣花鞋,对吧。”
“嗯?“
“那就没事。”
不是东方的鬼,物理攻击就奏效。
艾克斯笑了笑,耍着水果刀朝铁门走去,招呼道:“外面的客人请等一等,我这就请你进来。”
咚咚——
“别敲了。”艾克斯已将右手抚上了铁门,然后,用力——
啪!
四根惨白的手指突然自门缝伸出,死死抵住了即将闭合的铁门。
门外传来幽幽的埋怨声:“不是说好了请我进去吗?”
正以夹断手指的力道推门的艾克斯:“……我临时反悔了不行吗。”
“施主,你这样做可不厚道。”门外的声音闷闷的,手指的力量却不小。
眼见铁门就要被推开,艾克斯小腿一抬,用膝盖顶了上去。
他道:“大师,擅闯他人屋宅是犯法的。”
门外人却道:“小僧信佛,遵的是心中道义,只是见施主屋内煞气冲天,特来警醒。”
“哦?”艾克斯不信,问,“那你自何处来?”
门外人答:“我自西海岸……”
“若不是自东土大唐来,就算了。”听到“西”字,艾克斯直接打断,同时身子往门上一压,手和膝盖使劲,也不管是否碾碎那抵在门缝处的手指骨。
门外人正要再说点什么,可察觉危险,连忙将手一缩。
铁门成功闭合,艾克斯满意地耍了个花刀,刚想使唤埃尔将他的单人沙发推过来堵着,一抬手,竟摸到了一片湿滑。
那触感,就像是摸到了一层生有苔藓的鳞片。
艾克斯不免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甚至顺着鳞片一路往上摸索,直至触碰到好似人类的肌肤,突然被一只冰冷的、黏腻的、带有蹼的爪子攥住了手腕。
黑暗里,那不知形貌的生物正伏在他耳边轻轻吐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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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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