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夜静,最易停云落月。
奇左手搭在膝盖上,膝盖顶着右臂,右手杵着脸轻声道:“白姐姐,等哥哥回来,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他吧……”
独孤白有些茫然,轻微偏过脑袋望向奇,欲言又止。
她当真精力旺盛,在独孤白耳畔唠叨整夜也不见疲累,喋喋不休。难得有人愿意向她倾诉,上次被喋喋不休时,还是初回九行山再见纳兰神绫。独孤白即便被唠叨整晚,也还是会认真听奇所言。听她所言所问,也会暗自思索反省。
见独孤白冷静不言,奇紧接补充道:“你知不知道你们离开那几年,哥哥过得很不好,常常皱着眉头,去看绫姐姐也总是偷偷抹眼泪……战乱频发,哥哥要担重任,所以每日都勤学苦练,别人说他法力一夜暴涨,可其实并不是,我见证了哥哥所有的艰辛付出与努力。虽然他对我总是开怀笑脸,但我知道,他一点也不开心。”
奇转过身来,目光真诚、专注地望着独孤白道:“长阶每天都修,明明很干净却还要每天修理,他是在等你回来啊白姐姐,他希望你回来之时,可以很快找到回家的路;勤学苦练成为第一剑客,也是希望你能对他有所期待;成为人们眼中的大英雄,有能力护你、我、所有人周全。于兄长而言,苍生很重要,你也很重要。所以,请你不要离开他好不好。”
言到此处,奇将画本画笔一股脑往独孤白怀中塞去,不断搜刮自身,恨不能将所有东西包括这身好看衣裳都扒下来给她。忙道:“我把好吃好玩的,还有我最爱的东西都给你,全都给你……只要你留下来。”
她这般举动,独孤白确实未料到,连忙制止她往自己怀里塞东西,道:“我同你一般,会安静等他回来的,不会走。”
“当真?”闻言兴喜,奇极速伸出右手,四指紧握只留小指竖起,忙道:“那拉勾,答应了我就不能反悔哦……”言到此处,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默默放下右手,情绪急转低落,低着头道:“不然,哥哥会很伤心的。”
真是一刻大喜大悲,这可难办了。独孤白宛如哄小孩儿一般,信誓旦旦保证:“当真。不会离开。”
得到保证又起了劲儿,兴奋跳起身来,独孤白怕她摔下屋檐,忙出手拉住她:“小心,你先坐下。我方才就想问,你不是应该在鬼界么,怎会出现在这?”
干了坏事谁不心虚,奇闻言吞吞吐吐的,连声音都是压低着道:“呃,师父奉命送回往生剑,我偷偷跟出来的,结果……”
结果跟丢了。半途听闻仙门抓获羽族反贼于菱洲刑场问斩,这才与独孤白相碰。
不自觉间,奇轻轻将手指抵在脸上,身形微微侧了过去,有些心虚。
不会苛责她乱跑不懂事,独孤白将怀中画本和笔递回给她,并未多问:“你先跟着我吧,我带你去找揽阅。”
喜易于颜表,奇连连点头应承,不知怎的,独孤白深觉奇可爱得紧,对自己并不厌恶,就算害怕也还会尝试接近、了解她,只因独孤白是她哥哥在意之人。
天蒙蒙亮。两人穿梭于菱洲城各大小巷。
独孤白道:“奇,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奇:“?”
……
“别追了,烦不烦你们,人都要……断气儿,命,命都要没了,还追!”东方既白大口喘着粗气,脸色也甚是煞白,艰难扶着墙壁挪动。
“你,你……你怎么这么……能跑,还不束手就擒。”
喘气声,拖剑声,脚步沉重声交错响之。
“扑通!”连声,众人纷纷倒地不起,休憩片刻,东方既白卯足了劲,提着弯刀威严道:“你们这群烦人的家伙,今日不解决你们,难消我心头郁闷。”
被人穷追不舍几日,换谁不郁闷?闻言,众人皆是举剑起身,目光也由幻散转为威厉。
这形式,两方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有风自落叶。
“咻!”声极速,眨眼间,只剩下众人举剑呆立原地,而对面东方既白早已不见身影。众人后知后觉,放言大呼:“别让他跑了。”
撒丫子拼命往巷子里跑,极速一处拐角,被莫名伸出来的手狠狠拽进角落,这般偷袭谁能反应过来,东方既白口鼻被那手死死捂住,令他小命难保,宛如沸水中活鱼,不断扑腾挣扎。
倏然间,独孤白转身望着他,奇也松开了手。
故人重逢,东方既白瞬间安分,眼眸温和。还是独孤白先发了话:“师兄。”
似乎有些感慨,东方既白应了:“噢,你还活着呢?哼,我以为你早凉了等着我去给你收尸呢。”
独孤白苦笑,立即发现气氛不对。
奇:“臭老头,一言不合就消失。”
“你怎么在这?”
奇:“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来找你。”
“知道我把你送出仙门费了多少劲?”
奇:“要不是为了找你。”
“你还敢大摇大摆来菱洲城晃荡。”
奇:“我也不会把师父跟丢。”
“活腻歪了就跑远点,我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声色相交,争先不让,叽叽喳喳吵得独孤白耳膜发痛。
东方既白:“停!”
奇:“哼!”
惊得一哆嗦,东方既白看到奇宛如被雷劈,咋咋呼呼,冷静下来抬起手指了指奇又指了指独孤白,只觉天塌了:“你在这,你也在这,你们……呃……告辞。”
一个仙门逃犯,一个活祖宗,两人待在一起准没好事,东方既白似乎也想到了这个,提起弯刀撂挑子告辞。怎料没踏出两步便被奇拽住,怎么也迈不出步子,东方既白无奈:“混蛋丫头手劲怎么这么大。还不放手,几日不见,你不尊老,小心我让九决师弟回来收拾你。”
提到这人,东方既白连忙住嘴,小心翼翼观望两人神色,道:“对不起啊,九决师弟他……”
“他不会死。”独孤白自信言道。
她这一言在东方既白看来就是胡言,神眷力量散尽,一箭穿心,云纹箭雨之下何谈不死。只当独孤白是深受刺激,不愿接受事实才会胡言乱语,他试探道:“独孤白。他,唉……你没事吧?”
“……”
奇不乐意听:“什么有事没事的,没事都被你说成有事了。”
这俩人老爱吵嘴,东方既白不甘示弱回怼着:“混蛋丫头,我看你好得很,不然也不会胆肥了竟往仙门瞎晃。”
独孤白依旧平淡,言道:“无需担心,你呢?怎会出现在这?”
霉运犯了谁也挡不住,东方既白一掌呼在额头上,倾诉苦言:“你还说呢,帮你挡下山海楼之后,我就躲到这菱洲城来了,哪成想我刚来这,就出个杀人凶徒,每每夜里都有人惨死。这下好,仙门重视,想躲也躲不了了。我跟你说,那凶徒极其嚣张,血盆大口咔嚓一下咬断人的脖子,咦!那叫一个惨烈,咱们赶紧……”
多少有些夸大其词。独孤白汗颜打断了他:“抱歉……受我所累。”
停顿片刻,东方既白挺直腰杆,挥手道:“算了,你的事该管还得管嘛。”正经片刻又做思量,道:“不过说来奇怪,这几日仙门修士二话不说将人抓了个遍,也没发现什么。还有,就因为我刀剑双使,就把我当成杀人狂徒追我几条街不放,真是离谱。我看他们压根就是闲的,无故挑事端。”
“嗯。”独孤白认同。
总觉哪里不对,东方既白又言:“昨日菱洲刑场闹得沸沸扬扬,不会是你干的吧?”目不转睛盯向独孤白。
奇回了他:“白姐姐我俩闹得。”
东方既白立刻提起刀:“告辞!”
独孤白道:“去哪?”
尚未意识事情的严重性,东方既白老实答道:“自然是离你们两个远点,照你俩这高调做派,我不过一刻就会被人逮住,然后项上人头如猪头一般,荣幸上桌。”
看来没有要事要办,只是想撂挑子不干。如今自己没有法力,单凭奇一人,若突发意外难以把控时局,正缺人手,独孤白怎会轻易放他。给奇传了个眼色,心领神会,强硬将其拖走。
试图做最后挣扎,东方既白拉着脸:“喂!不带你们这么玩的,我在与不在对你们没影响吧。我抗议,呜呜呜。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最近倒霉得很,霉运一犯一个准,你们捎上我准没好事,说不准下刻就会有血光之灾,劝你们三思,劝你们善良……”
奇冷冷道:“思你个头,抗议无效,走。”强硬拖走。
路上哀嚎如鬼叫,独孤白实在被他吵得有些烦心,放言道:“再吵就禁言。”
东方既白连忙住了嘴,无辜般小眼神愈发委屈郁闷。
穿过几条小巷,越过一道又一道围墙,三颗头颅鬼祟探出,远远一观就像是吊死在围墙上。
将人拉来也不说干什么,只是识得此地便打起退堂鼓,东方既白玩笑道:“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吧。”
“嗯!?”奇冷冷望着他。
独孤白:“来不及。”
他真是忍无可忍:“好事不找我,掉脑袋的事你们倒是找挺勤快,姑奶奶们,这里可是菱洲禁地,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地方,我想过了,我怕死,比较怜惜我的猪头,你们两个上赶着要送死别拉着我。告辞!”
“打住,往哪跑啊。”奇死死拽着他。
独孤白思索几日,实在想不出哪个地方比这禁地更适合密谋,况且近日,许多修士暗中频繁进出,这更坐实她所猜想。眉头微皱,问:“师兄,千里镜能用吗?”
他一副生无可恋之态,懒散着语气回:“能,还能用一次。”
还好,不至于绝路,独孤白语重心长道:“如若发生意外,你就带着奇离开去寻揽阅。背地煽动仙门子弟涌入,蛊惑来此修士,甚至派人假扮仙门子弟抓获、屠戮羽族。这背后之人定不寻常。”
东方既白恍然:“你是说,有人欲挑起仙门、羽族战争,渔翁得利。天啊,如今不止羽族,就连仙门,也有人欲挑起祸端。”
真是狼子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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