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书将筷箸斯文地伸入碗碟,见那夹着的虾饼白如凝脂色泽雅丽,咬上一口舌尖全是虾的鲜甜味,嚼着松而脆,加上袭人的荷香夹杂着湖面上的管弦丝竹声,确实每一口都是享受。
沈昭昭在一边看他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小口小口地嚼着,两片色泽如温玉的薄唇上下启合,然后他喉结一动,慢慢咽了下去。
湖边平静的微风拂起他头上幞头垂角的两根细巾带子,在肩头处一蹦一跳的,同时风也拂过沈昭昭白嫩的脸庞,吹得她心里也一跳一跳的。
林淮书意识到旁边的人的目光,偏侧过头跟她对视,目光里带着疑问。
“味道如何?”沈昭昭倒没有回避他看过来的眼神,反而微笑着且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甚好。”林淮书点点头。
心道这小娘子真是大胆......
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光天化日大剌剌地盯着他瞧的女子,直道有趣。
又想起那天她在刑部司跟堂官大声争辩无惧无畏的样子,想着她应该本来就是这样。
沈昭昭满意了,起身回到摊前,“那林寺卿慢用。”
皎皎本来在湖边折柳条玩,噔噔噔地跑回来见自家桌椅上坐了个腰背挺直的小哥哥,她站在那儿瞧了好一会儿,心道这么好看的小哥哥还是第一次见呢!
又瞧了瞧自家姐姐,又觉来此地游玩的人都没有自家姐姐好看!
那这个哥哥和姐姐哪个比较好看呢?沈皎皎很是纠结了一番。
昭昭这时也发现她疯玩回来了,招招手让她过来,替她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又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好奇问道:“怎么了?”
皎皎凑过去在沈昭昭耳边小声道:“我在想姐姐跟那个哥哥谁比较好看?”
昭昭扑哧一笑,往那处儿瞧了林淮书一眼,此时的他冷峻又温和,还带着一股清贵的书生气。
她也小声回道:“我觉得那位哥哥比较好看呢。”
崔寻阳飞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今日打扮得娇艳,海棠色的娟纱长裙,乌黑发髻簪了两只金镶玉发簪,走起路来腰间环佩叮当。
等快走到人跟前又整了整自己的鬓发衣衫,脸上笑着,甜甜地喊了声:
“淮书哥哥。”
林淮书闻言抬头,见到来人有些意外,又见她只带了身边侍女,微蹙了下眉,面色淡淡,回了声:“寻阳。”
虽然崔寻阳知道林淮书是因为不想在闹市里暴露自己的身份才没尊称自己一声公主,但能听到他像小时候一样喊自己名字已经是意外之喜。
她在林淮书对面缓缓坐下,又见他面前摆着的几个小碟子,欢喜道:“淮书哥哥也喜欢吃这水晶虾饼么?好巧,刚玉秀也买了让我尝了,味道很不错呢。”
“尤其是着酸甜酱调制得很是特别,清爽又开胃,”说完看了看桌上并没她所说的酸甜酱,疑惑问道:“淮书哥哥你没要吗?”
“咦?你怎还有陈皮茶?”
“玉秀你不是说这家只卖乌梅饮这一道饮子么?”她转头看玉秀。
玉秀被看得一脸懵,只能转而拿眼去瞧沈昭昭,她刚来的时候确实只看到卖这一道乌梅饮子啊。
沈昭昭:额,怎么解释呢?说这是给他开的小灶?
她正踌躇间听到林淮书适时开口:“我口轻,这才让店家给我上了这陈皮茶。”
“是么?我竟不知......”崔寻阳低头喃喃。
她不禁有点想念起小时候在宫里的日子来,她、太子哥哥、林淮书一起在太傅手下治学嬉戏,几乎可以天天见,而不像现在......
“对了,我还找了这店家过两天去我府上教我制这酸甜酱。”崔寻阳接着说,“我的庖厨手艺可很是不错呢,淮书哥哥可否要尝一尝?”
林淮书抬起眼,侧过头目光在沈昭昭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又微微一笑,
“不用了,我并有没什么口舌之欲,恐怕会浪费寻阳的手艺。”
“淮书哥哥......”崔寻阳不肯罢休。
沈昭昭离得他们近,交谈声时不时地传过来,想避也避不了,就这些零星的话语已经燃起了她一颗熊熊的八卦之心,脑补出了一场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儿女情长的大戏。
“好啊,我在那边累死累活,你倒在这儿赏荷品茗,好不惬意啊!”
萧鸣匆匆赶来,手里拿着一堆文书往桌上重重一拍,气冲冲地一屁股重重地坐在林淮书的旁边矮凳上,气喘吁吁风尘仆仆。
崔寻阳被这突然的大动静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沈昭昭扶额,怎么又来一位?
“寻阳?你也在这?”萧鸣这才看见林淮书对面坐着的是个小娘子,瞬间有一秒对自己刚刚略有些粗鲁的态度感到讪讪,但再仔细看这人他不认识吗?还熟得很,也就收起来难为情。
转而狐疑地看着他俩,意味深长道:“你们不会是约好的吧?”
“好啊,你们出来玩竟然不叫我。”
“我跟淮书哥哥是意外在此地碰到。”崔寻阳平复了下心情,没好气地冷哼:“才不像你这般小肚鸡肠呢?”
“哎?我哪是小肚鸡肠?我是业精于勤夙夜不怠,连这人人都在出游的观莲节我都在忙碌奔走,林寺卿你说是也不是?”萧鸣求夸奖。
林淮书没什么反应,喝着杯子里的陈皮茶,慢悠悠道:“刑部去过了?”
“这不刚从那儿回来吗?”萧鸣没好气。
崔寻阳没想搭理他,撇了眼不去看他,从小两人就不对付,遇到就要吵架,今天淮书哥哥也在,她可不想跟萧鸣在这儿大动干戈,做些有失形象的事儿。
这时萧鸣闻着碟子里的食物香,忽觉腹中饥饿,往沈昭昭那边招了招手,喊道:“店家,我要一份跟这人一样的吃食!”
沈昭昭闻言,立马准备好端了过去。
萧鸣一见沈昭昭愣了会儿,然后就咧着嘴笑,上下打量她,露出花蝴蝶的本性,边咬了口虾饼边赞道:“小娘子跟这虾饼,都真是好颜色!”
沈昭昭笑:"客人过奖。"
“小娘子何方人士?看着不像临安城的。”萧鸣继续套近乎。
沈昭昭听到这句问话突然有点紧张,毕竟她是逃婚出来的,只好含糊地打哈哈,“北方小地方罢了,客人肯定没听过。”
林淮书端着陈皮茶杯的手顿了顿。
“小娘子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啊,从小就遍览群书,这山河大川都去过走过,你说出来听听我保准知道。”萧鸣说得眉飞色舞。
崔寻阳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哼:“吹牛!”心道这萧鸣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死样子,真是三岁看到老七岁看一生。
萧鸣被人泼了冷水,还是在这么漂亮的小娘子面前,正要反唇相讥。
这时林淮书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桌上,站起身,悠悠道:“走了。”
又朝崔寻阳道了声告辞。
萧鸣见他们要走,把面前的吃食快速地塞了几口,又恋恋不舍地跟沈昭昭道再见,又问起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沈昭昭无奈,只好提醒他林淮书还在前面等他。
片刻后,沈昭昭准备收收摊子回家了,却见林淮书又返了回来。
她诧异道:“林寺卿?你还有事?”
他好似在斟酌字句,低声问:“你......很缺钱?”
沈昭昭:哎?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去传授食方给寻阳?”
“一个食方罢了。”沈昭昭不以为意地笑。
“如果你不是真心想去的话,我可以跟她说。”
“不用。”沈昭昭摆摆手,又道:“没错,我是真的缺钱,临安的房租很贵,另外我还想租个沿街的铺子开个食肆,这样我就也能做更多的菜,到时候还请林寺卿来赏光。”
林淮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盈盈笑着,他其实没太听清她的话,什么房租,什么食肆,他只看到那双耀人眼目的眸子,第一次见她他就见到过。
他沉默了会儿,片刻后说道:“我可以资助你的食肆。”
“沈记?”萧鸣见林淮书返回去他这才看到了刚刚那个小食摊的招牌。
他想起去刑部打听到的那个被当做嫌疑犯的卖吃食的小娘子也是姓沈。
难道?就是她?
怪不得林淮书要来这儿呢,他可算知道了,萧鸣笑得得意。
马车上,萧鸣坐在林淮书对面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我脸上有字?”林淮书头也不抬,看着手里萧鸣呈上来的报告文书。
“字是没有,情倒是很多。”萧鸣认真地说。
见林淮书不搭他话茬儿,他接着道:“你那个沈姑娘感觉有点神秘啊,问她是哪里人士也不明说,你可别盲目地陷进去啊。”
萧鸣一副过来人的语气。
林淮书手中文书刚刚看完,声音清冽:“所以你查完那具尸体确认是王三夫人?”
刚刚萧鸣去了刑部,带了大理寺的仵作去验王振三夫人,确认那具尸体确实是被白绫勒死,从伤痕来看也确实是自缢的。
“刑部的人大大方方地让我们验,仵作也验完了,我说你会不会就是想多了?”
林淮书没反驳他,“还有一个地方我们得去看看,”他掀了车帘,吩咐车夫,“去王振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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