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没几日便是腊月初八，这日也是腊八节，惯有吃“腊八粥”的习俗。
腊八粥又名七宝五味粥，有调和脾胃、清肺明目和安神等作用，乃食疗佳品，故而腊八这日不管家贫家富，都会吃上一碗腊八粥，以求身体安康、无病无灾。
腊八节的前两日，沈明檀便吩咐杨泉生去各大铺子买齐了腊八粥的所需食材。
因着要过节，长安城里这几日都洋溢着别样的喜气，冲淡了前几日传得沸沸扬扬的腰斩案带来的血腥气，也让众人紧绷的那根弦儿松了下来。
日子一晃而过，到了腊月初八这日，沈明檀一众人早早便起了，简单用过一餐热腾腾的饭食，沈明安几人照旧去了西市的炸鸡店上工，沈明檀则带着陆莺和两个已经历练出来的小萝卜头去了沈记。
几人到时，杨泉生已经在了，店门大开，一眼望去便瞧见里面的人正弯腰打扫。
听见动静，杨泉生停下擦桌子的动作，往外看去，继而笑着打了个招呼：“掌柜的早。”
沈明檀轻轻颔首，回了一声“早”。
几人相互打过招呼后，便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店铺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众人便去了后厨，处理今日做腊八粥需要用到的各种食材。
昨夜打烊后，沈明檀她们已经将所有食材泡在了清水里，这会儿只需要捞出清洗干净即可。
腊八粥的食材多种多样，沈明檀挑了自己喜欢的八样：白米、江米、栗子、杏仁、核桃、榛子、芝麻和红枣。
芝麻增香，几样坚果丰富口感，红枣自带甜味，便可以不用放糖，熬出来的腊八粥更为清甜不腻口。
要想口感更为细腻，则要将红枣去皮做成枣泥。
一切准备就绪后，将食材放入锅中，注入清水，烧开后转小火慢熬半个时辰，如此熬出来的腊八粥清甜又软糯，叫人意犹未尽。
今日除了沈记在做腊八粥外，这条街上的各个食店都有准备，即便味道不算上佳，但必须得有。
食客们来店里用饭时，不管味道如何，都会点上一份应应景。
这吃食可不像一般小菜，现做都来得及，故而今日不管大小食店，都准备了足量的腊八粥，以待长安城里的吃客们享用。
至于说卖不完剩下的腊八粥怎么办？
既可以舍给自家伙计吃，也可以舍给乞儿吃，不仅收拢了伙计的心，也发了自个儿的善心，听人说上一句“真是菩萨心肠的郎君”，也不算白费了银子。
虽说如今国泰民安，百姓们生活富足，但日常也不会吃太好的东西，能饱腹就行了。
因此一到过节，便觉得有了犒劳自己的机会，趁机吃些平时舍不得吃得东西，买些平时舍不得买得的物什。
如今各家食店里做的腊八粥为了增加甜味，都会放糖，对百姓们来说，能吃上一碗甜到心底的腊八粥便是极大的幸福了，所以其实到了打烊时，各个食店里几乎不会剩下太多以至于浪费。
腊八粥里放糖的是绝大多数，但也有极个别不放糖的，只取食材的本味，沈明檀便是如此，于是来沈记用食的顾客都会诧异一下。
“咦？沈小娘子，你家这腊八粥的味道为何与别家不甚相同啊？”一位老熟客吃了半碗之后问道。
沈明檀坐在柜台里算账，闻言抬头望去，笑着道：“有何不同？”
那位老熟客咂摸了一下，答道：“不似我以前吃过的腊八粥那么甜，更清淡些。以前吃腊八粥时，每每吃到一半便觉得有些口腻，今儿个却一点儿没觉得。”
“这位兄台说得是，我也有这种感觉。”有客人应和道。
沈明檀还未答话，便有人接茬：“许是因着沈小娘子店里的腊八粥不曾放糖之故。”
“没放糖，那为何吃起来也甜蜜如饴？”
“因着粥里加了红枣泥的缘故，红枣本身便有甜味，做成枣泥之后的甜味更甚，放入粥中小火熬煮，使其甜味浸透，所以这粥才会既清甜又不腻口。”接茬那人说完，笑着看向沈明檀，问，“沈小娘子，我说得可对？”
沈明檀展颜一笑，点头道：“王郎君所言甚是。”
平民百姓们或许更喜欢甜如蜜糖的腊八粥，但沈明檀开的这家店本就不是做他们生意的，所以她才会做这无糖版的腊八粥。
来店里用食的客人都是有不少家产的，富商官吏皆有，这些人吃惯了长安城内的各色美食，平常也随时能吃到糖，嗜糖程度低，反而更喜欢清淡不腻的口味，所以她的无糖版腊八粥才会得到他们的喜爱，获得赞赏。
“原来如此！”老熟客喃喃道，又对沈明檀赞道，“沈小娘子好巧的心思，怪道你家的生意这般好。”
这会儿还未过辰时，沈记的大堂却已近乎满座，比起相邻几家食店寥寥无几的食客，沈记确实是生意火爆。
“钱郎君谬赞了，能得诸位的喜爱，是小店的荣幸。可别嫌我小气，连点饴糖都舍不得放。”沈明檀打趣道。
这话惹来一阵笑声，店里的食客皆道“不会不会”“沈小娘子说笑了”等等。
朝食的时间过去后，店里便闲了下来。
沈明檀算完账，揉着有些酸痛的脖子，准备去后厨舀一小碗腊八粥吃。
算账可是脑力活儿，也很累人，早上吃得那点子东西早就消耗完了，这会儿肚子空空，急需食物填满。
自家吃的腊八粥跟店里卖得又不一样，连坚果的皮都细细清理掉了，不仅费时费力，还费手费眼睛，这些事情可都是全手工的，她跟陆莺他们昨日一点没歇，空闲时间都用来做这事儿了。
“阿眠。”
沈明檀刚转身走出柜台，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润之声。
“你怎么来了？”沈明檀转身诧异道。
这会儿可还不到下衙的时间。
“今日我休沐，”谢霁玄解释道，然后便问，“不知我可否向沈老板讨一碗腊八粥吃？”
听出他的打趣之意，沈明檀眉梢一挑，露出一点骄矜之色，回道：“沈老板看你秀色可餐，便予你一碗腊八粥吃罢。”
谢霁玄微微弯腰，眼中带笑，看着沈明檀轻声道：“多谢沈老板。一粥之恩，必涌泉相报。”
他这话说得轻而缓，便带上了一点旖旎之情。
沈明檀被他看得心慌，耳边又响起他清润的声音，却比平时低沉了些，让她不自觉地有些脸热。
恍惚间，后头的那一句她仿佛听出了“必以身相许”的感觉，连‘沈老板’三个字都被她听出了一丝暧昧之意，一个念头忽然在脑海中升起，莫非……
为了掩饰自己心中掀起的波澜，沈明檀移开视线，轻咳一声，缓解了喉咙的干涩后才说：“你今日可有口福了，为了这口腊八粥，不知费了我多少功夫。”
瞧出她的不自在，谢霁玄并未乘胜追击，收敛起自己刻意露出的情绪，顺着她的话应道：“那我可得好好品尝一番，才不辜负阿眠的辛苦。”
慢慢来，不着急，可不能因为一时不慎将人吓跑了。
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时间让阿眠明白他的心意。
刚才他瞧见阿眠的耳根都红了，若是对他一点情意都没有，必不会有如此情态，只是阿眠自己还未明白对他的心思。
无妨，他便等到她开窍那日。
想明白后，谢霁玄心中大定，眼里笑意更甚，让他整个人都比以往亲和不少，连杨泉生这样迟钝的人都看出来了。
“掌柜的，谢郎君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杨泉生凑近沈明檀，低声问道。
沈明檀不解他为何有此问，看了看谢霁玄的上楼的背影，没看出什么不同来，皱眉道：“应该没有吧，你为何这样问？”
得到自家掌柜否定的回答，杨泉生搓了搓手，一边不知该如何解释，一边又觉得自己没看错，半晌，讷讷道：“嗐，我瞎说，掌柜的我去忙了。”
因为杨泉生这一问，沈明檀倒是起了点儿好奇之心，准备一会儿问问谢霁玄，是不是真有喜事，也顺便恭喜一下。
端着特制腊八粥进了雅间，沈明檀坐下后便问：“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喜事说给我听？”
谢霁玄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带疑惑之色，不像是看出了什么之后，才道：“缘何有此问？”
沈明檀便将她跟杨泉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谢霁玄一边给两人盛粥一边回道：“能吃上你做的特制腊八粥，还不算喜事？”
沈明檀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沉默了一瞬，接过谢霁玄给她盛的腊八粥后才说：“你说是就是罢。”
嘴上虽是如此说，心里却很高兴，借着吃粥低头笑了笑。
两人吃完粥，又闲话了一会儿，沈明檀忽然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阿眠何须跟我如此客气，有什么事，直说便是。”谢霁玄放下茶杯，正色道。
沈明檀见他这般严肃认真，笑了笑，说：“放轻松，不是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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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七宝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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