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了好几天的卸货,饶是张至宝带来了这么多人,等轮到张家自己的船靠岸卸货时,天已经暗了,李掌柜叫人清点了数目后前来向沈黛娇禀报:“小姐,都齐了,我送您回去。”
“你带人连夜把这些东西分到铺子里去,明天赶早送货,迟送的那几家,每家减一成货款。”
“小姐,一成是不是太多了。”要是这样,这一批可没什么赚的。
沈黛娇从那灯火通明的张家船上收回视线,语气平静的很:“在商言商,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越是熟客,有些东西越要分的清,亏不了。”
“小姐说的是。”李掌柜连连点头,对沈黛娇独自回去还是有些担心,“我派人送您回去罢,从镇上回城也得半个时辰。”
“不必。”沈黛娇带着抱冬上了马车,出了码头,耳畔传来的是街巷的热闹声。
云桥镇沿着青衣江,靠着几个码头营生,做买卖的人格外多,白天铺子通开,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大都是商贩,到了晚上便会有许多人出来闲逛。
马车经过最热闹的地段,行走的十分慢,停停顿顿的坐的又不是很舒服,沈黛娇便直接下了马车,带着抱冬走过去,让车夫在后头跟着。
“小姐,今日没去成茶庄。”抱冬紧站在自家小姐身旁,以防行人靠她们太近。
“不着急。”卸货的事解决,沈黛娇打算过几日再去茶庄。
前面忽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抱冬踮脚望过去,前面有间铺子外围了不少人,险些将整条路都给堵住,四扇铺门都被挤的摇摇欲坠。
“怎么又涨了,这才一日功夫,昨天夜里涨了,今个又涨了三十,这都三钱六一斗,谁吃的起。”
“就是说,这还是来问了的,西铺那边就没涨。”
“你看着吧,明日一早也跟着涨,这要涨到了四钱一斗,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
众人议论纷纷,说的是米价,今早出门时抱冬才在城里听闻涨价,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又涨了。
“进的贵了,卖的自然也贵,陇西闹蝗灾,都涨了,眼下铺子里卖的也没剩多少,你们就是想要也没有。”米铺掌柜显得十分无奈,别看卖出去的贵了,进价也高。
“陇西那边早就太平了,再说那边的收成年年都不好,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影响。”不知谁说了声,才平息下来的人群又闹了起来。
沈黛娇站在人群外看着起头的书生,衣着朴素,瞧着是清贫度日的,他手里还捏着个白布袋子,想必是来买米的,却不想又涨了价,争的面红耳赤。
“也是个明白人。”
“小姐,不是蝗灾闹的,那是什么缘由,这都涨不少了。”
“今日张家的那几艘船,舱下应该都是粮。”沈黛娇留意过张家,老太爷身子骨不利爽,约莫是想选继承人了,几位少爷铆足了劲,输赢就快要有结果了。
“那还要涨多少?”
“最多再涨一回,不会超过四钱。”但再要涨个三十,就整整多出三成的价了,家境富庶的且不说,每家都有存粮,对于那些只靠着个米缸,月月得添的,这怎么受得住。
抱冬心里默算了下,眼睛瞪的很大,沈黛娇揉了揉她的头发:“回去了。”
正要继续往前走,沈黛娇的身后传来叫喊声:“三小姐?”
转过身,沈黛娇看到来人,微微一笑:“赵公子。”
“还真是你,刚刚佳慧说看到了你,我还不信。”对在这里遇到沈黛娇,赵彦淮显得有些意外。
沈黛娇的视线落在了他身旁,赵佳慧瘪着神情,看起来一脸的不高兴。
“我正准备走。”沈黛娇也没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视线掠过后,对着赵彦淮道。
“我们也要走。”赵彦淮看着街上的行人,笑的温和,“想必是街上人多,马车走的慢,所以你才下来的罢,不如一道过去?”
路不是她修的,自然是谁想走就走,沈黛娇点点头,一行人便顺着人潮往前走。
赵彦淮走在了下侧,正好隔了来来往往的行人:“你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来码头看看。”
不等赵彦淮说话,赵佳慧忽然道:“码头上三教九流的,你一个大家闺秀在那抛头露面可不合适。”
“佳慧!”赵彦淮眉头微皱,赵佳慧仰起脖子,耿的很。
“你也去码头了?”沈黛娇倒是没生气,问了她一句。
“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你没去怎么就知道我是抛头露面的。”
对上了沈黛娇的视线,赵佳慧语塞了下,哼道:“你去了不就是。”
“那这云桥镇上每日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三教九流之人怕是比码头还要多,你如今站在这儿也不合适。”沈黛娇指了指她手里戴着的小玩样,“三教九流卖的东西你也敢戴?”
赵佳慧连忙捂住手腕:“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这里买的……”话说完,正巧就瞥见了旁边摊子上挂的,与她手上的一模一样,她涨红着脸气得不行。
“佳慧!”赵彦淮的语气重了几分,“不得无礼!”
赵佳慧瘪了瘪嘴,不再说话,但脸色是更臭了。
“对不起,佳慧她说话一直这样,但没什么坏心,你别放在心上。”赵彦淮望着沈黛娇,短暂的失神了下,神情越发温和,“忙了一天可累?”
“不累。”沈黛娇语气淡淡。
“近日你可有入宫看望贵妃娘娘?”
“还未去过。”
“听母亲说,前些日子天冷时,贵妃娘娘病了。”
沈黛娇的脚步顿了顿,很快又朝前走去,认识这么多年赵彦淮多少能摸着她的脾气,便沿着姑母的病展开话题:“如今是好些了,她倒是时常念起你。”
“下月宫中宴会,我会去拜见贵妃娘娘。”沈黛娇的语气缓和了些。
这时已经走过了这条街市,车夫驾车停在了路边,赵彦淮在她之前开口:“我们也准备回城,天色已晚,不如一起,我也好放心些。”
沈黛娇没有拒绝,在抱冬的搀扶下钻入马车,这边赵家的马车也已经过来了,赵佳慧瞪着前面:“二哥,我们为什么要和她一道。”
“虽说回去只半个时辰,但她一个姑娘家,走夜路多少不安全。”赵彦淮看着她,语气里不容置否,“你刚刚说的话已经失礼了,不可对她如此。”
赵佳慧气呼呼上了马车,憋了半响后,对着赵彦淮道:“二哥,她从小到大做的坏事没一箩筐都有百八十件,你干嘛护着她!”
“我没有护着她,我们赵家本该对她好。”赵彦淮掀开帘子看前面,马车晃悠间,隐隐还能透出些那边马车内的光。
“这些年我们赵家对她还不够好?姑母疼她都已经超过我了,二哥,沈夫人是救了爹不假,那爹也不用拿你的婚事去报恩,要把她娶回来,赵家上下岂不是要鸡犬不宁,你可知道就在昨天,她在平阳侯府把李家小姐推下了水。”赵佳慧也在现场,对沈黛娇说的那番话印象十分深刻。
“就是因为沈夫人救了爹,她小小年纪没了爹娘,才会如此。”赵彦淮放下帘子,语气里更多的是心疼,“倘若沈夫人在的话,她必定不会养成这般性情,也不会做那些事。”
“二哥你难道喜欢她?”赵佳慧瞪大眼睛看他,满是不可思议,就沈黛娇那样的女子二哥怎么会喜欢。
“你往后再见了她不许这样无理,爹说的话你忘了?”赵彦淮没有接话,而是再嘱咐了她,“不论别人如何说她,你却不可,记住了?”
沈侍郎夫妇是爹,是赵家的恩人,所以她要对沈黛娇客客气气。
这样的话她从小听到大,都腻烦了,在她看来她沈黛娇现在要什么有什么,全晋阳最出名的恶女,闯了祸皇上都包庇,有什么可同情可让的,这么多年以来,只见她欺负人,没见谁在她手里占过便宜。
想到这儿,赵佳慧更加坚定了想法:“她那样的人,绝不能进赵家的门。”爹一门心思想还恩情,娘可不糊涂。
“哈啾!”马车上,沈黛娇一连打了数个喷嚏,眼眶红红的接过抱冬递来的帕子。
“可别冻着了。”抱冬将备好的斗篷给她披上,沈黛娇摆了摆手,刚想说话,迎上来又是一个喷嚏,泪花都冒出来了。
“看来今天惦记我的人不少。”沈黛娇憨憨带着鼻音,声音尤为的娇俏,“算时辰,那张家二少爷应该醒了。”
“赵家的马车还在后头。”抱冬往后看了眼,这会儿都已经进城了,赵家的马车还跟着,似是要将小姐一路送回沈家。
“小姐,二公子对您一直都很好。”抱冬也想过姑爷人选,想来想去,赵家二少爷勉强还是配得上小姐的。
沈黛娇打了个哈欠:“我对你不好吗?”
“小姐,这是两回事。”
“这就是一回事。”
赵家的马车一路到了沈家大门口,看着沈黛娇进去了才离开。
此时夜已深,晋阳城内快临近宵禁,街上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人。
吉祥街尾,过了两道巷子,张家豪华府邸内,装置极为奢侈的院落中传出杀猪叫一样的声音。
“老子的手要断了,要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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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005.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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