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家出来后，沈颂和封九走在回家的路上。
街上除他们外没一个人，却也因鬼火的存在明亮了不少。
“那些声音是......”沈颂想起几日前在档口听到的声音，问。
“五个小女鬼，之前也住成家，”封九漫不经心地说着，又问，“还冷吗，要不要给你再添盏火？”
”不用。”
“明天要不要出门，我想去那家鸡档看看，和你一起。”
“我对别人的事不....”
沈颂正要拒绝，西边却突然传来一声木鱼声。
“咚——”
他那颗向来毫无波澜的心突然动了。
像被钝钝的针刺了下，并不疼，却能被感觉到。
沈颂明显愣住，步子停下，望向黑沉的夜空。
“怎么了？”封九问。
“刚有个声音.....”
“什么？”封九一挑眉，陪着他望向那边，“我什么都没听到。”
难道是错觉，沈颂收回视线，脑子里却浮现方才那个女人被踢倒在地的画面。
.....于是思量片刻，他始终还是应下来，“好吧。”
温长思在深夜悄然出门，在街口王家馄饨店前，见到了那日和虞容发生冲突的那个壮汉。
对方在和几个朋友聊天。
“我怎么感觉今天白天街上的人比平时还要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有个男人吃饱饭，斜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肚子，道。
“你们不知道吗？那个卖鸡的成领，他媳妇好像快生了，最近卖给街坊们的鸡都很便宜。”
“便宜？他会这么好心么，之前我媳妇在他那儿买了只鸡，明明只有一斤半，非说是两斤，今天要卖的怕不是些死鸡或病鸡。“
“也不能这么讲，说不定人家是要给儿子积德呢，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之前.....”
“之前什么？”
送货的壮汉一直默不作声地听着，转头问朋友。
那人顿了一下，斜眼瞥过来，凑到耳边低声道，“你不知道，这不是他家那傻子第一次怀孕了。”
沈颂和封九在大白天出门，站在档口里看着外面闹哄哄的人——大家都想要买那些便宜的鸡肉。
“你要吗？给你顺一只？”封九布了个结界，没人能见到他和沈颂，漫不经心地扫了眼不远处臭烘烘的鸡笼，道。
“不要，”沈颂冷漠地皱着眉，“又不是没钱。”
“哦？”话音刚落，旁边的鬼神大人挑起眉，意味深长地问，“昨儿不是说....没钱吗？”
”我不稀罕那三盏灯火。”
“那你喜欢什么，过几天我回阴间找下有没有什么宝贝，你挑挑看。”
他不由分说地拿定主意，对面沈颂却眉头皱得更紧，“我为什么要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只是想.....”鬼神大人还没说完，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道拉闸声，断开所有喧闹，变得安静。
“终于忙完了，”成领扭了扭脖子，洗干净双手，走了进来。
“我的宝贝儿子呢？”他笑得像个失心疯，眼睛直勾勾盯着一处，步子不稳地走过去。“在哪里？快出来，别和爹爹捉迷藏了。”
沈颂望着他那古怪的样子，下意识往后一退，右手被封九紧紧拽住。
他挣了一下，没能甩开。
“找到你了，”一个盖着黑布的篮子猛地被掀开，成领笑着往里一探。
是个婴儿不错，长的却是虞容的脸。
年约三十五六，皮肤蜡黄，双目呆滞，嘴角有津液。
“啊！”
成领惨叫出声，双手拽紧竹篮两侧，高高举起，就要把它往下一砸。
沈颂心头狠狠一跳，下意识望向封九，却见对方似笑非笑地盯着那处，神色自若。
“不对....这是我儿子.....”成领停下来，狐疑地看了眼婴儿下方，确定是个男孩后又将其抱在怀里。
“我刚在做什么....”
此时婴儿仍是虞容那张脸，却完全被成领忽视掉，他视若珍宝地晃了几下，拍拍男婴的脸。可不知是不是方才动静太大，那婴儿竟哭出声来。
“呜哇——”刺耳又尖锐，引得耳朵一阵疼痛。
“是不是饿了，”成领想起家里那个痴傻的女人，当机立断抱起孩子往外赶，奔向家里。
封九扯着沈颂的衣袖，只眨眼功夫，便到达成家，站在门上等候。
凉风阵阵的晚上，温长思还在外头听壮汉和朋友说成家的事。
“他家的傻子从七年前搬进村子那天开始，就一直大着肚子，没停过。”
“但我没看到有孩子从他家出来啊。”
“哎呀，那卖鸡的不是喜欢男孩么。”
“那又怎么了。”
“你没明白，他是只喜欢男孩！”
“你是说之前生的都是女孩？我怎么没看见他家有孩子，是被丢掉了还是卖掉，那这七年来那个女人生了多少小孩啊？！”
“不知道，但接生婆说好像有五六个。”
“那女人受得了吗.....”
长思站在街上，听着人们的交谈声，突然走了下神，想起很久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件事，那会儿大家也是这样议论他。
虽没亲耳所闻，却也能大概猜出来——怪物，可怜鬼，悖逆伦常。
多半是这几个词，来形容他残破不全的一生。
他忍不住提起嘴角，露出个讽刺的笑。
前面送货的壮汉不知后方站了只鬼，想起当日和女人发生矛盾的场景。
他还是觉得是对方要故意找他麻烦。
但一个傻子，为什么要特地往他车上撞呢。
故意找死？
为什么。
沈颂和封九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成领抱着个孩子出现在眼前。
——却在将要把门打开时停下。
“不对啊....虞容不在家里，”成领自顾自地放下钥匙，脸上出现个苦恼的表情，“昨晚我把那傻婆娘杀了，早知道就留下来了，要饿到我的儿子怎么办。”
“我还听说，那个女人好像是被拐卖到这里的，因为脑子有问题，所以被成领那缺德的看中，专门骗来为自己生儿子。”
“不是吧？心这么坏，要遭天谴的！”
“我看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遭天谴，这么多年过去，他不还是好好的。而且那个虞容还在为他生孩子。”
壮汉没再询问，但他周围的几个朋友倒又说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却没想到阴差阳错下，解了壮汉的心中的疑惑。
怪不得。
长思也垂下眸，心里狠狠往下一沉。
这样的日子，她确实是活不下去了。
即便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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