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黄涛后,柳书执带着他给的三颗水球继续上路,他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也没有任何目标,只是凭着本能向前、向前、继续向前。
半个月以后,柳书执拄着木棍来到了一处村庄,他的斗笠被破布修补完整,手上也因为避免磨损而缠着布条,柳书执身上的白衣也变得灰扑扑的,全身上下只有脖子上的红绳显现出唯一的色彩。
如同柳书执本人一样。
柳书执站在村庄前,不自觉地摸着脖子上空荡荡的红绳,尽管他已经努力去适应了,可是视线模糊的感觉真的让人有一种无力感,更加危险的是,他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似乎有减弱的迹象。他的双眼本就不能视物,只能靠宝具或者灵力供应,灵力减弱,他的视力比刚从土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衰退了许多,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很可能在半个月之内继续失明,然后再次失去行动能力。
“老天爷保佑,求求您保佑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回来吧,求求您了!”
“娘子,别担心,修真者们都很厉害了,他们既然愿意帮我们,咱们家浩儿一定没事的。”
柳书执听到不远处传来隐约的对话声,他顺着大路走进村庄,瞧见一男一女跪在一座石像前,相互拥抱着,女子还在啜泣,任凭男子如何安慰,她的声音也没有停下。
“请问——”柳书执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关心的话问了出来:“你们为什么在这里哭?”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站在原地不动了,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在神界就很少与仙君们打交道的缘故,柳书执并不知道如何与人交流,甚至有时候他惧怕与别人交流。
瞧见有外人进了村子,男人赶紧拍了拍女人:“娘子,别哭了,有客人来了。”
他上下打量了柳书执几眼,随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没什么,儿子丢了,我家娘子受不了才哭的。”
“没什么?孩子丢了怎么能叫没什么呢?”柳书执听不懂男人这番前后矛盾的对话,男人也意识到自己这话实在说的不像人话,赶紧跟柳书执解释:“您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已经有修真者帮我们找孩子了,有他们在,我们家浩儿一定没事的。”
女人却不干了,哽咽着道:“可是抓咱们家孩子的是个大妖怪,他们就五个人,能行吗?”
说着说着,她又呜呜地哭出来,男子忙去安慰她:“肯定行的,他们就是专门除妖的,咱们这村子好不容易来了一伙修真者,村子里丢孩子的又不止咱们一家,他们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柳书执听他们说着,慢慢理清了思路,村子里的孩子被妖魔抓走了,有一群除妖师去除妖了,眼前这对夫妇就是被抓孩子的父母。柳书执点了点头,又问他们:“二位,请问你们村子里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吗?他长得很英俊,脸上很有棱角。”
柳书执知道他这话说的模糊,可是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描述君少黎的长相。男子和女子相视一眼,一起摇头:“公子,我们村里年轻男子都被官府征兵征走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实在没有你要找的人。”
柳书执又扑了个空,但是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好,我知道了。”
他向二人告别,继续向前走,男子瞧他要走的方向,愣了一下,赶紧跑过去拦下他:“公子,你这是要往哪儿走啊?”
柳书执指着前方,神情中显出几分无辜:“向前走。”
“前面至邴山就是那只大妖怪的老巢,那妖怪可厉害了,身形和山一样高,一抬腿就能踩死一个人,你还是绕路走吧。”
“是啊。”女子也赶来劝柳书执绕路而行,她的描述比男子的更加详细生动:“那妖怪很凶的,而且一个多月之前,有一道蓝光从天上落在至邴山上,给至邴山上炸了个窟窿,才把那妖怪放出来的,见过那妖怪的人都说它脑袋上有一颗蓝珠子,说不定就是这玩意儿把山炸开的。”
蓝珠子,还是在一个多月以前,按时间推算不就是他从神界下来的时间吗?莫非蓝宝珠掉在了此处?
想到这里,柳书执心中涌起了难得的激动:“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了。”
“啊?”男子和女子同时惊讶出声,男子手足无措,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公子,那妖怪真的很厉害,你又不是修真者,你这是去送死。”
“谁说我不是修真者?”柳书执淡淡地反问他们。
“你是修真者?”
“是。”
柳书执向前踏出一步:“所以我更要去至邴山看看了,二位不必担心,告辞。”
男子和女子站在路边,望着柳书执的背影,女子握着手帕,突然喊了他一声:“公子!”
男子道:“娘子,人家是修真者,又坚持去至邴山,你就让他去吧。”
女子摇了摇头,看着柳书执投来的目光,犹豫了几分,继续道:“若是有机会,求公子救下我家浩儿,他今年才五岁,穿着蓝色的衣服,脸圆乎乎的,是个很乖的孩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她的声音已经颤抖起来,直到柳书执朝她点了头,继续向前走,消失在雾气中以后,女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头进丈夫的怀里,揪着丈夫身上打着补丁的衣服,嚎啕大哭起来。
就算走出了很远,柳书执还能隐约听到女子的哭声,或许这就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思念之情吧,柳书执想。
他要去至邴山一趟,看看那妖怪头上的东西是不是他的蓝宝珠。
他沿着男子指着的路继续向前走,走过一段浓重的雾气后,眼前大山的全貌终于出现在他眼前,柳书执眯了眯眼睛,然而只能瞧见大山的轮廓,以及山脚下隐隐绰绰的几个人影。
柳书执没有犹豫,拄着拐杖来到了山脚,看到了山脚下聚集的几个修真者,五个人也注意到了他,瘦高男子立刻拔剑相向:“你是什么人?”
其余几人也反应过来,被瘦高男子挡住的青年男子上下打量了柳书执几眼,他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问柳书执:“你不是妖怪?”
“不是。”柳书执看了他们一圈,见几人对他全都一脸防备,他便先将斗笠取下,露出了一张平静温和的俊美面庞,几人看到了他的脸,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他们见过的人与妖中,从未有过这样的面容。
只是这张脸配上有些瘦弱的身体,不免令人生了几分看轻。青年男子道:“不是妖就是人,这位公子,你可知道这山里有吃人不眨眼的大妖怪?”
几人纷纷朝他看去,期待着柳书执露出害怕的表情,不过柳书执已经从那对夫妇里得知了妖怪的信息,因此并没有别的反应,反而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我知道,我来就是为了除妖的。”
他话音刚落,一人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说什么,你是来除妖的?就凭你?”
“是,我也是修真者。”
“我可看不出来。”
修真者大多身上有神器在身,亦或者气宇不凡,眼前这个貌美青年瞧着像个书生,手上拿这个破棍子,他们没说他是个乞丐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青年男人看着柳书执,目光落在他的一双眸子上,那双眼睛形状很漂亮,睫毛很长,颤动时像是扇动翅膀的蝴蝶,偏偏瞳孔里的光那么暗淡,似乎他的眼睛有些问题。
他皱起了眉头,问柳书执:“你看不见?”
他这一开口,其余几人也纷纷发现柳书执的眼睛确实不太正常,配上手里的木棍,更像是个瞎子了。刚才笑柳书执的男人又笑了:“瞎子也能当修真者吗?连自己人都看不清,能看清妖怪吗?”
嘲弄声不绝于耳,柳书执恍若未闻,道:“是有一对夫妇希望我能救他们家的孩子,我虽然力量低微,但是也想尽自己一份力量。”
青年闻言,忽然沉默片刻,随后转身面对身旁的老者:“应先生,既然这位修真者也愿意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不如我们就一起进去吧。”
老者捋了捋胡须,瞄了柳书执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似乎并没有将柳书执放在眼里:“韩小友想带便带,不过,这位公子,你既然跟我们进去了,后面发生什么,可不要后悔。”
柳书执捕捉到了老者投来的目光,从他的话里似乎听到了警告之意,可是柳书执并没有意识到对方是什么意思,见大家都没意见,他向众人做了介绍:“我叫柳书执,不知诸位姓名?”
通过几人的介绍,柳书执才知道青年男子名叫韩云,他和先前笑话他的男子李都封,以及从没说过话的紫衣冷脸女子是同一个师门,韩云是他们的师兄。
而老者名叫应傲雄,他和那位瘦高剑客是一起的,五个人加上贸然闯入的柳书执组成了一个除妖小队,此刻他们正沿着山洞向山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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