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书执与君少黎对视一眼,他不想君少黎也跟着受罚,于是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私下人界的人是我,少黎武神为了抓我才跟下去的,此事与他无关,请佑圣真君明察。”
君少黎眉头一皱,对柳书执这样大包大揽的行为很是不满:“我并非为了抓书执武神而进入人界,要罚也该一起罚。”
穆阳早就看柳书执不满,认为他一个瞎子不配做武神,此刻见两个武神全都落入他手,更是狗仗人势,骄傲起来:“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二位,还是跟我一起去见天帝吧。”
此刻听闻柳书执和君少黎已经回来的天帝正坐在紫薇垣中,他已经出关,脑海中却仍是不断闪回那个噩梦片段,白衣男子,一把长弓,最重要的是……那张永远沉静,静静看着他的脸。
天帝看着映入眼帘的柳书执的脸,瞳孔震地,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无数次被射杀魂飞魄散的那个噩梦中。
天帝在退位或身死前都会做一个预知梦,预知下一任天帝是谁,以便更好地管理天界。可是天帝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做了这个预知梦,尤其是他刚刚度过雷劫,修为大幅度提升的时候。
可他还没实现他的抱负,这个天帝他还没当够,他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更何况是被柳书执这个瞎子杀死的,他要逆天改命,主动出击。
“天帝,罪仙柳书执和君少黎已经伏法。”穆阳开口,提醒天帝回神,天帝看着站在下面的二人,他们都是天界的武神,承担着天界安危的重要任务。广袖下,天帝的手慢慢攥紧:柳书执啊柳书执,你不去做武神维护世间和平,为什么要来碍我的事?既然是你先招惹我的,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天帝开口了:“柳书执,君少黎,你二人私下人界,可否认罪?”
“我认罪。”柳书执面色焦急,连带着脖颈上的宝珠也晃了又晃:“但是请天帝明察,私下人界是我一人所为,与少黎武神无关,他只是要带我回来,您要责罚就罚我一人。”
君少黎道:“我也跟着进入凡间是事实,请天帝一起责罚。”
“嗯?”天帝察觉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情绪,主动道:“你是说君少黎是为了抓你回来才进入凡间的?”
“是。”
“我看少黎武神也不像是随意进入凡间的人,可是你二人一同下去,这剩下的三百蚀骨鞭谁该受呢?”
天帝慢悠悠的开口下套,只等有人入套,果不其然柳书执抢先道:“我愿承受六百蚀骨鞭,请天帝责罚。”
这话说的正中天帝下怀,不过没等他叫好,灵耀老君已经同意了:“好!”
君少黎冷声道:“不行,柳书执,你根本受不了六百蚀骨鞭,你疯了?”
蚀骨鞭伤人身体,痛人精神,三百下去已经会叫人半死不活,六百蚀骨鞭岂不是让柳书执直接死了?
天帝却道:“君少黎,你捉拿入魔的叛徒玉秋令有功,我记得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既然柳书执愿意代你承受,又有何不可?”
“我说不行就不行。”君少黎不肯让柳书执替他受罚,紫薇垣内众仙议论纷纷,灵耀老君见天帝脸色阴沉,眼珠一转,上前道:“天帝,明日就是七月十五日,不如让他们先将不周山封印加固,再来论罪?”
天帝只好同意:“好吧。”
他本想立刻斩杀柳书执,可毕竟师出无名,灵耀老君和玉秋令给了他灵感,等不周山封印结束,他可以咬定柳书执入魔,然后不动干戈将他杀死。
这个计谋更隐秘,更有理由。
君少黎突然质问天帝:“我有一事想问天帝,人界妖魔横行,天帝便不派人去帮忙除妖吗?”
“这……”天帝愣了一下,随后道:“妖魔横行是因为魔尊骚动,等你们二人把封印加固,妖魔自会退散,更何况人界也有修真者,天界众神不便插手此事。”
柳书执道:“可是现在人界百姓还在受苦……”
天帝道:“那是他们的命数,书执武神,你难道要干扰凡人的命数吗?”
柳书执哑口无言。君少黎看着高高在上的天帝,眼中暗潮汹涌。
柳书执和君少黎暂时没有被处罚,二人一起再度回到武神殿,就在两人分道扬镳之际,君少黎叫住了柳书执:“柳书执,六百蚀骨鞭我们一人一半,你不能全都揽过去。”
柳书执愣了一下,随后低下头淡淡道:“我知道了,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君少黎眼前一亮:“你担心我的身体?”
柳书执瞧他表情,像是被噎住了一样,立刻扭过头去:“我什么也没说。”
可是该听的君少黎已经全都听见了,他微笑着看着柳书执,笑容藏也藏不住。柳书执看着他,仿佛又看到了少黎,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个人,柳书执也模糊了。
很快就到了七月十五日,柳书执和君少黎来到不周山,山上乌云密布,山下巨浪滔天,只有一轮圆月发出淡淡的光芒,照在柳书执和君少黎的脸上。
只要将魔尊封印,天人两界才能永远和平下去,柳书执和君少黎飘在半空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将灵田内的武神之力运到手中,一同发向已经变淡的山上咒印。
君少黎问柳书执:“怎么样?”
柳书执感觉到体内武神之力在逐渐流失,应该是修补咒印所以才会这样。他如实说出自己身体的感受:“还好,我没事,你呢?”
“我也是。”君少黎让自己忽略身体上的疼痛,以同样寻常的表情面对他。封印咒术并非一刻就能解决,君少黎问柳书执:“我觉得天帝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柳书执一边注入灵力,一边听着君少黎的话,他很不解:“奇怪?有什么奇怪的?犯了天规就该受到处罚,这才能证明天帝是最公正无私的。”
话虽如此,但是君少黎却隐隐觉得天帝在敌视柳书执,他看柳书执的神情十分不对劲,可是再一细究,却又什么都看不出来。
就算他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提醒柳书执。
柳书执听到他问自己:“柳书执,你是真心想做武神的吗?”
柳书执道:“是。”
君少黎问:“为什么?”
柳书执道:“因为我希望天下太平,希望我师父能够安息。”
唯有成为武神,才能让师父为他骄傲,唯有成为武神,才能有让天下太平的能力,仅此而已。
“死而无悔。”柳书执如是说。
君少黎沉默片刻,又问:“若是天界的人都不认可你,你还要做这个武神吗?”
他未入人界历劫时就知道柳书执这个武神不受天界之人尊重,因为他天生眼盲,因为他根本承受不住全部武神之力,如今等他历劫归来,天界仍是一样,所有人都认为柳书执不配做武神。
可是柳书若不配,就没有人配做这个武神了,天界之人个个只顾自己,又怎么会施舍多余的目光给众生呢?
柳书执意识到君少黎在为自己打抱不平,他向君少黎笑了一下,对他表示感谢:“我想做的事与武神的名头无关,就算所有人都阻止我,我也会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倒是死心眼。”
“少黎武神不也是如此吗?”
君少黎嗯了一声,看向柳书执,柳书执淡淡道:“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执着于知道曾经的凡人记忆,甚至不顾天规……其实我们差不多。”
“这倒也是。”君少黎承认了:“若是有可能,我甚至愿意这段记忆付出任何代价,毕竟我太好奇了。”
柳书执虽然能够告诉他曾经发生了什么,可是那都是在柳书执视角里看到的事情,他甚至只有记忆,没有得到身临其境的感情,眼前的柳书执不断刺激他探求那些与他早就无关的过往。
不周山上,二人没有再说话,而是专心致志加固封印。
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天空中乌云翻滚,山下巨浪波澜,都改变不了二人坚定封印的信念。君少黎突然感觉脖子后一疼,似乎有什么东西侵蚀四肢百骸,他咬紧牙关,坚持着继续念咒。
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地方,一缕黑雾钻进了君少黎的体内。
与此同时,不周山封印重新写就最后一笔,柳书执露出了笑容,他在心中与盘钺对话,师父,我成功了。
“少黎武神,我们成功了——”
就在柳书执转头看向君少黎时,君少黎忽然向下坠落,柳书执感觉抓住君少黎的手,才避免他坠入海中。
柳书执把君少黎带到了不周山山顶,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少黎武神?少黎武神?”
君少黎躺在柳书执怀中,脸色苍白昏迷不醒,似乎因为灵力使用过度累极了。
柳书执查看了君少黎的灵田,确定没问题以后他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君少黎脖颈后,魔纹再度显现出来,这一次,黑色魔纹附上了金色的纹路,美丽,妖异。
不周山再也没有摇晃,因为封印加固,更因为现在的不周山里,已经没有了魔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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