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桃满询问，裴旻出声解释道："东厢房住着的是崇阳观的无道道长，前些时日裴府传出闹鬼，人心慌慌，幸有道长施予援手还了裴府太平日子。"
听到崇阳观桃满又打开了回忆。
崇阳观，据说那是一个能传达上界旨意的道观，建立至今跨越了两个朝代，已有数百年之久。不过天授这一说则是因烽火战乱之中选中明主，并助力太宗皇帝开国而起，被推崇至今也不无道理。
不过近些年崇阳观除了参与祭天大典，观内人无事几乎不出观，许是与天下暂无祸事有关，那即是如此，无道应当不会自己下山，显然可能是带着授意而来。
其实桃满大约几十年前也曾偶遇过带着小徒弟的紫薇道长，只不过那时的他还不没有接任观主一职。
此道为人还十分有趣，一身道袍腰间还挂着一个酒壶，非但不像旁的道长满口道言道语，还爱翘着脚喝酒听曲，在观中属于特立独行的存在。
桃满也是那一次碰巧去给梨园中人织梦才偶遇到他。
见他支开小徒弟，独自一人喝酒，兴时还会跳起来鼓掌，觉得十分有趣便多看了两眼。
不过那人当时观之最多也才而立之年，修为应该也不算高超，也不知怎么的后脑勺也没见转一下，竟凭空请她坐下来谈天说地，还说请她喝茶，桃满见他无恶意，又带了几分好奇岂会一走了之，便直接现身赴约了去。
"我刚才听曲突然闻见一阵馥郁花香，起初觉得惊奇，以为是哪家娘子仙子下凡来了，现在一见果真是仙子下凡。"
桃满那时很少与人类说话，便只是悠悠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想他接下来如何自说自话。
谁知他看了又看嘴里嘟囔几句：“不对…就让贫道给你算算。”
片刻他掐着手指恍然大悟道：“原是我方才看错了，见娘子身披金光功德在身，便以为是仙子下凡，不过按卦象来算，娘子本有仙缘，平时乐善好施未来必定登仙，那我这一声仙子下凡便没有喊错，娘子以为如何。”
“你这卦，准吗？”
他顿时笑颜开怀，仰面倒了一口酒，后又道：“崇阳观的名号你可听说过，我是观主首徒，此来也是为了见一见命中有缘之人…娘子今日路过不也与我有缘？”
当时的桃满半信半疑，以为他未看穿自己的真身，便只当他在胡诌，起身离去，将要走远身后又飘来他的声音。
这一次带有几分醉意。
“娘子不信我不要紧，但是额命运…会将一切，带到你的眼前。”
“若是你能..抛开执念...也许柳暗花明...”
这是或有波澜的意思。不过妖界修行本就不易。
桃满是妖，是数千年前妖神湮灭之后，被几界合力管制的妖族。
相传妖精天性弑杀，被几界所不容，仙界更是将妖界单独划分了出去，现如今的妖界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荒蛮之地，因此妖界内部多自相残杀，理所应当没有妖能坐稳妖皇的位置。
纵然妖界也想杀上天界改变局面，可内里早已腐蚀溃烂，善良的妖要么尸骨无存，要么只得偷偷离开妖界，另寻出路，或是踏入鬼界为其驱使或是混迹人界闲云野鹤粗茶淡饭。
或许哪一条都不是多好走的路。
接受不了的妖只得回去妖界厮杀，而留下的大多只会是不伤人的妖。所以人界倒也鲜少有妖犯上作乱。
不过桃满有记忆起，修道之人对妖就有诸多偏见，但因道士不得滥杀无辜，所以那些道士虽不至伤她，可也让她在人间藏头露尾十分难受，直到后来她修为渐长，修道之人死了一茬又一茬，日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许是这人间也少有能伤她的人，与她敌对并无利益，人类终究还是趋利避害的。
思绪回拢不过几息之间。
桃满倒未过多打听裴府的细枝末节。方才靠近了只是觉得，挥剑传来的气息与前两日留在娘娘庙内的那人有些相似，便起了好奇的心思，顺便试探他与紫薇那老道的关系如何。
想来如果是那老道管出来的后辈，应该也有几分趣味吧？
"既然同住裴府，想来与这位道长有几分缘份，裴公子方便与我引荐一下这位道长吗？"
"有何不可。"
……
察觉不远处声调不一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无道从容挽着剑花随后将剑收入鞘中，转过身，便见裴旻抱拳问好：
"道长。"
无道下颌低了低，无声答复，一双桃花眸却望向他身侧立着的那位紫衣姑娘。
裴旻解释道："道长这位就是我曾提到过的，一见如故的顾姑娘，也是裴某的心上人。"
桃满思索自己应该如何开口，忙不迭被这末尾三个字惊的挑起了眉。
心上人？！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裴旻，却与他目光一撞。
男人黝黑的眸光透着真挚，这是桃满第一次听他真正表达出爱意，与从前的感觉完全不同。
一时间桃满之前所有逃避的念头都跳出来奚落她，嘲笑她，指责她。
她抱着自欺欺人的想法，总想着就再和他贪心的相处最后一次，可是每一次似乎都在为下一次相见做准备，难道其实她只是口是心非？她也爱上了这个与仙人相似的人类？
不，些许只是在漫长妖生里觉得新奇，是自己妄为，拿他做如皓月仙人一般的替身。
此刻她分不清是玷污了仙人还是看轻了他…
桃满只得淡然的移开视线。
也未曾看到男人眼中透着的失落。
"道长安好。"
"顾姑娘好。"
一妖一道语气稀疏平常。
桃满询问："听闻道长来自崇阳观，不知师从哪位道长。"
"贫道师从紫薇道长。"
果真如此！
桃满不由想到老道的嘴，也不知此番下山老道可否与他交代了什么，倒教她好奇了起来：
"我听说道长前些日子为除妖而来，可是那妖棘手导致道长耽搁在此？"
听闻这话无道微微蹙眉，语调也略低沉了些："姑娘猜得不错，下山前师父曾说此地会有一场灾祸，特地交代了如何解祸，只不过许是时机未到，贫道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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