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深夜，萧冕和储龙才带着水云扇扑灭霄云山方圆百里连绵十二峰的大火。若非数年前，他二人因缘际会之下飞升上仙，任他多大的本事也灭不了这滔天大火。
回来茶还没喝上，青赋慌慌张张从后崖过来，萧冕和储龙对视一眼，叹了口气，为远在玄都的赵长意默哀。
……
赵长意浑身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却还是连夜御剑到山下，连奔带爬的上了雪玉之巅。
这不是他头一回上衍天宗求救，萧莲舟立即吩咐弟子将他送到精舍，又唤来大夫给他治伤。
“师尊，扶华仙君他……他是要我的命啊！”赵长意越想越委屈，这几年，他挨了多少鞭子，只有他自己清楚，“我堂堂一国之君，每回他说来就来，也不分白天晚上，劈头盖脸就给我一顿鞭子，我那皇宫就算是铁桶，也挡不住他啊。”
萧莲舟都看在眼里，或许从前他还蒙在鼓里，但七年前，当萧珏拿剑指着他，跟他断绝关系，离开衍天宗那一刻，一切都明明白白的摊在他面前了。
在谢无涯和萧莲舟之间，他的叔父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萧莲舟并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从何时开始，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原来，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会喜欢那个叫谢无涯的人，那么真切的喜欢，甚至愿意为了他失去一切。
他有那么好吗？
有那么值得喜欢吗？
为什么他以前从来没发现？
他明明只是一个出身低贱，不服管教，性格倔强的普通弟子，浑身上下唯一能算优点的，大概就是身手好、不怕死。这正是他从前所需要的。
至于别的，他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吗？
他想不出来。
房里很安静，赵长意突然问他：“师尊，那个人真是谢无涯吗？”
萧莲舟微顿：“不知道。”
“如果他是，为何扶华仙君要找我麻烦？如果他不是，扶华仙君何至于这么多年都不肯放过我？”
“……”没有回应。
安顿好赵长意，萧莲舟回到灵晖殿，单云阁不知何时来了，抱着人就要亲热，萧莲舟将他推开，“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单云阁不说话，将人搂住，熟练的剥开他的衣衫。萧莲舟再次将他推开：“你怎么了？”
这不是萧莲舟第一次拒绝他靠近，相反，这几年，他点头同意的时候越来越少。
单云阁明显察觉到了什么：“这话该我问你，你如今对我道是越发冷淡了。”
萧莲舟看着他道：“二殿下既然已经跟葶薇上君成婚，就该好生相待，而不是新婚不久，就让新妇独守空房。”
单云阁眉眼柔和了几分：“你吃醋了？”
萧莲舟眼底滑过一丝情不自禁的厌恶：“殿下与葶薇上君喜结连理，莲舟恭贺还来不及。”
“我早已同你解释过，”单云阁拉住他说：“她若不是出身凤族，我怎会娶一个不知廉耻的老女？屠寂拒婚，要不是本殿下求娶，她便是三界的笑话。可这老女非但不知感恩，不学着伺候夫君，在我宫中竟还敢对我颐指气使，简直可恨！她又不是凤族嫡系，在我面前摆什么架子？再说上君又如何？既然嫁给我，便该事事以本殿下为先。”
“殿下这是在夫人那里受了冷待，所以才来找我。”
单云阁握着他的手又靠近了些：“她们哪里有你好？”
“殿下若是想找人伺候，你宫里侍妾成群，她们比我更懂如何伺候殿下。”
“你这样说便是冤枉我，我来找你难道只是为了这个？”
萧莲舟笑的意味不明：“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单云阁信誓旦旦的说，“我只要看着你，便觉得很好。”
烛火幽幽，一室静谧，单云阁再次凑近，萧莲舟问他：“你不是说不是为了这个？”
单云阁抚着他的脸笑：“良辰美景，什么都不做，岂不辜负了？”
单云阁拥着他向后倒去，春潮涌动，烛火空燃。
一番缠绵，萧莲舟打算起身，单云阁将人拽回怀里，“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云淮从雨花阁逃走了。”
萧莲舟淡淡道：“这算什么好消息？他本已被幽禁，逃与不逃都是一样。”
“他是在父君身边长大的，若他一直留在天宫，难保没有翻身的时候。何况天妃又岂会坐以待毙？如今他跑了，罪加一等不说，以后就算回来，也再无翻身的机会。”
萧莲舟面无表情：“恭喜。”
“神界已经有消息传出来，神主将会不日召开菁英大会。听说，神界几位上神会亲自从此次推选的人当中挑选弟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各界每一任主君都跟几位上神关系密切，想当初，父君便是灵泽上神的弟子。若是有此机缘，那便是一步登天。”
萧莲舟缓缓道：“你在天界，自然熟知几位上神的脾性。”
“除了神主，如今位列上神之尊的只有花芜上神、稷辛上神和司渊上神三位。花芜上神是极天殿殿司，也是可与灵泽上神一战的女战神，刚直不阿、嫉恶如仇，听说很不好相与。稷辛上神曾为魔界主君，神力仅次于灵泽上神，素来与妖界的离昊上神十分要好，传闻他寡言少语、不苟言笑，坐镇魔界时，杀伐果决、雷霆手段，令魔界宵小闻风丧胆。至于司渊上神，他是唯一一位由尊神钦点，执掌冥界的主君，很少在外面走动，所以关于他的传闻很少。不过听说他跟仙界的百花仙子有些来往，这倒是个突破口。”
萧莲舟问他：“想来，你已经有属意的人选。”
单云阁笑：“那你不妨猜一猜。”
“三位上神各有千秋，自然都是极好。不过仙界与妖魔两界从前有些龃龉，你既为仙界二殿下，断不可能选择稷辛上神。花芜上神虽为战神，却是女子，大概率难与你脾性相投。如此，便只剩司渊上神。”
“对，也不对。”
“如何说？”
“神界可不止有司渊上神。”
“你是说神主？”
单云阁野心勃勃：“众神之上还有神主，六界之上还有尊神。”
萧莲舟道：“那就提前祝你达成所愿。”
单云阁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他。
“这是什么？”
“别说我没想着你，早就给你准备好了。”
萧莲舟就要拆开，单云阁按下他的手：“若让你现在看了，你哪还有心思陪我？”
萧莲舟温温柔柔的缠上他的脖颈：“你想我怎么陪？”
单云阁对此十分受用：“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我想……”
人声隐去，呼吸骤起，满室旖旎。
……
萧莲舟披着外袍，在外殿看过信封里几张薄薄的纸笺后，顺手烧成灰烬。
无外乎是几位上神的脾气秉性、爱好喜恶。
事实上，他压根不关心这些。
也许，只有单云阁会自作聪明，认为他想要的是这几张废纸，还自以为是天大的恩赐。
一股冷风从窗外吹进来，萧莲舟紧了紧身上的衣袍，打算阖上窗户，一个声音却在背后响起，“萧宗主，别来无恙啊。”
苍老混浊的声音，像是在铜钟里回响。
萧莲舟看向内室，盘踞在房梁上的一团黑雾再次出声：“没人能听见我的声音，除了你。”
萧莲舟这才冷冷开口：“你又来做什么？”
“上次我跟萧宗主提的交易，不知萧宗主考虑的如何？”
“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你还问什么？”
“哈哈……”声音钝重混浊，像是有震颤人心的力量，“萧宗主心怀大义、心怀仁爱、心怀抱负，就算身处泥沼，仍心志不改。老朽佩服。不过，老朽还是那句话，萧宗主不必现在答复我。人的想法瞬息万变，焉知有一日不会改变主意？”
萧莲舟说：“不会有那一日。”
“萧宗主，等你从神界回来，再告诉我答案吧。我相信，你一定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黑雾翻涌沸腾，“这世上，唯一能拯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而我，会是你最忠实的盟友。”
萧莲舟冷哼：“是吗？”
“是。”声音回答的无比诚恳，“你很快就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会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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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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