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载

京都弦乐楼,钟声震天。

相传千百年前,乾旭初年,山崩地裂,江水洪流,一片混乱。

术士断言,这是因作恶多端的不详之人所致,上天震怒,特降下天灾,以此惩戒,凡间面临灭顶之灾。

乾旭帝不愿百年王朝葬送于自己手中,听其言论,摆阵做法,绑不祥之人于法阵之中,明火烧之,以祈求上天怜悯。

次年,天空之上呈祥瑞之色,传言一袭青衣仙人腾云而来,面容用一金色面具所遮,不知容貌。

只见仙人挥其衣袖,江河之水停歇,地面之裂闭合,万物复苏,恢复如初。

人们称仙人为青云神君。

……

钟声渐停,一位年过六旬的老者手持折扇,面容清瘦,摇头晃脑的在台上走来走去,如痴如醉。

“喂,说书的。”台下最前桌的男子一仰头,身旁小厮立即会意,从衣袖之中取出几两银子扔给了老者。

男子继续道:“这青云神君什么来头?后来又如何了?”

老者接过银子,慢悠悠地合起折扇,冲着男子一点,闭上眸子道:“青云神君是凡人飞升,最能得知凡人之苦,好事做尽功德满身,历经六道雷劫方成为神,青云神君便是上天两神之一。”

“不过……”

台下人听的津津有味之际,老者却突然停下,良久,才睁开眸子,悠悠道:

“不过后来,青云神君受人拥戴,逐渐不在满足身处的职位,修炼之余走火入魔,有了篡位之念,天神谅他身不由己,便免去了魂飞魄散之罚。”

老者话方落定,一道拍案之声在弦乐楼里清晰可闻。

众人回头望,就连老者也明显一顿。

楼内最后桌的玄衣男子站了起来,声音响亮:“你既然说青云神君好事做尽,又说贪恋权位,两者放在一起,相互矛盾。”

男子冷哼一声:“还是说今日此言是为骗取银子,胡诌瞎扯!”

此言一出,男子瞬间成了楼内焦点,台下听书人愣了片刻,连连发出阵阵疑问。

老者的面容上没有慌张之色,一下一下抚着长至胸口的胡须,不慌不忙:“老夫所言句句属实,世间万物有着七情六欲,人性尚且会变,你又怎知神会不会变呢?”

男子也不怕,问道:“你亲眼看见了?”

老者反问他:“你亲眼看见了?”

“我……”刚说出了一个字,男子就闭上了嘴,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带着怒气一起硬吞了下去,烂在了肚子里。

“乱传谣言要遭天谴的。”

老者依旧若无其事,以为他是被怼的无话可说,不把他看在眼里:“你先遭,老夫再遭。”

这死老头。

玄衣男子扔下银子,愤怒的转身出了弦乐楼。

“捣乱的走了,我们继续。”老者绘声绘色道:“死罪难免,活罪难逃,青云神君……”

说书声越来越模糊,但老者的那句“人性会变,神也会”一直穿梭在扶晏的脑海里,赶都赶不走,扶晏烦躁地甩甩头,干脆直接捂住耳朵。

这法子果然好用,走出去不足百步,脑海里的声音便烟消云散了,扶晏全然不知是自己心大,将功劳全部归结于从孩童嘴里听来的法子上。

宁渊是神,即便真是走火入魔,也不会将主意打到天神之位上。

这老头净会胡扯。

但有一点说的没错,宁渊的确是凡人飞升,又出手救了万千百姓,受人爱戴,青云便是宁渊的称号。

神魔大战之后,魔族陨灭,强大的幻境笼罩而来,神族也全部折在了里面,只幸存一神,便是掌管上天界的天帝。

天帝掌管天庭,用自己的修为灵力填补大战后的生灵涂炭,着手修复雷劫之势,却总是差点火候。

于是……

百年间,无上仙飞升成神,就算有,也只是半神,从没有渡过第六道雷劫,‘成神’两字成了上仙不可触碰的禁忌。

百年后,宁渊打破禁忌,伴着祥云一跃六道雷劫,成了上天界第二个神,也是唯一一个凡人飞升。

至于老者后面说的更是无稽之谈,扶晏不信,更不会由着谣言流传于世。

如今已经是宁渊被贬的第十个年头了。

自己还没有找到他。

扶晏叹了口气,心底涌上一股悲感,闭了闭眸,一口气还没叹完,就听到一阵人的嘶喊与马嘶声从身后传来:

“让……!快……!……住了!”

什么?

街道上人声嘈杂不堪,只能迷迷糊糊地听见几个字眼,不过很快,扶晏就听见身后之人喊的是什么。

“前面的,快让开!”

扶晏听从身旁之人的提醒,迅速退到一旁,他侧头向后望去,只见一辆马车正风驰电掣般急速行驶而来。

那马儿好似发了疯一般,全然不听马夫的指示,横冲直撞,闷着头带着马车一路狂奔,所到之处,摊位被撞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马夫声嘶力竭地喊道:“让开,快让开,停不住了!”

这马儿已经失控了。

幸好自己及时闪开了,不然撞上去,非得躺上个半个多月不可。

扶晏吞了吞口水,正要与身旁之人道谢之时,余光瞟见马车行驶的前方,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孩童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中央,吓得不知所措。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摆起架势,目测了马车到这里的距离,身手敏捷地绕过惊慌的群众,向着孩童的方向飞奔而去。

“哎,你干什么去,危险!”身旁的百姓也试图跟过去,但望着不远处摊子的惨样,最终还是恐惧的停下了脚步。

好在,时辰刚好。

坏在,孩童不愿。

总结,完了。

扶晏一把拽住孩童的衣领,用力地向旁边拖去,可奈何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害怕也是在所难免的,孩童被吓得大哭起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生生耽误了最佳的躲避时机。

不好,来不及了,索性就躺半个月吧。

扶晏这般想着,闭上了双眸,就在马车即将撞来的最后关头,突然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紧紧拽住他的衣裳,将他和孩童一同猛地甩倒在地上。

“小心。”

马车擦着扶晏的衣裳呼啸而过,最后撞倒在了拐弯处的茅草堆上,被迫停了下来。

扶晏翻身而起,询问孩童:“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孩童噙着泪,摇摇头。

那就好。

他转过身去,周围人群围了上来,不知那人是否藏在里面,还是离去了,只知道那是个身着白衣的男子,食指上有条小小的疤痕。

倘若有缘,定要重谢,扶晏心想。

良久,那受惊的孩童在父母的安抚下,抽抽搭搭地被领了回去,围观的百姓见热闹已散,也不再停留,纷纷拍拍身上的尘土,各自散去。

那马夫灰头土脸地从茅草堆里爬了出来,拍着身上衣衫沾着的草屑,收拾着快要散架的马车。

一旁的马儿倒是悠闲,卧在草堆里嚼着草料,静静等待着主人将它从草堆中牵出。

人群散去,只剩扶晏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马夫瞅见这一幕,以为扶晏不走是为了索要赔偿。

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几步走上前来:“这位公子,实在是对不住啊,这马儿才刚驯服不久,今儿个途经一个卖鸡的摊子,那鸡突然一叫,猛地惊吓到了马儿,这才闯出了大祸。”

马夫伸手入怀,掏出几张银票,憨厚一笑:“还真得好好感谢公子您呐,若不是您出手,撞上了那孩子,我这会儿恐怕已经在官府的大牢里蹲着了,不过公子您放心,这赔偿的银票肯定不会少您的。”

边说边将银票往扶晏手里塞。

赔偿?他是那种贪图便宜的人吗?

扶晏一愣,明白马夫误会了,他退后两步,连连拒绝:“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些银票您自己收着就行,我真用不着。”

心里又默默补了一句:以及不会用。

扶晏只会用银子。

在上天界,扶晏一直宿在书灵阁,书灵阁与青云殿相邻,他还记得,自己还是只尚未化人的小凤凰时,站在宁渊肩头听他讲过,书灵阁并非独立存在,实则是青云殿的一部分。

自宁渊在冰天雪地中捡到扶晏后,便将书灵阁划分出来,实际上,分与不分,对扶晏而言,并无太大差别。

因为他的吃穿用度、日常开支全部由青云殿承担,自小就过着舒坦无忧的日子,所以初下凡间时,扶晏压根不知银子是何物。

至于银票,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扶晏目光扫向前方,只见蔬菜瓜果滚落一地,破损的浪鼓歪在一旁,几十根糖葫芦也散落在各处,以及收拾烂摊子的摊主……

他略一思索,找了个理由:“我想,此刻最急需用银……票的人,似乎不是我。”

马夫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感谢的笑了笑,将银票收了回去,点头道:“公子说得没错。”

他转头看着这一片狼藉之地,忍不住叹道:“唉,这可真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啊,看来这生意得停几天喽。”

“停几天?”扶晏看了眼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的马夫,又想起方才失控的马儿。

他问道:“大哥,您家住何处?”

“就在京都。”

“那您有没有孩子?”

“有啊,我家有两个娃嘞。”马夫后怕道:“今儿要是真撞上那孩子,他父母得心疼成啥样啊。幸好公子您及时出手救了他,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了。”

扶晏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大哥方才说的‘停几天’,是指驯马吗?”

马夫:……

马夫瞅了瞅扶晏,忍不住笑道:“我说公子,你想问啥就大大方方地问,我又不是什么黑心马贩,做事向来行得正坐得端,公子不必这般扭扭捏捏地来套话。”

扶晏尴尬地笑了笑,道:“好,好,大哥您继续说。”

马夫动了动身子,整理了一下衣衫,答道:“是这么回事。”他伸手指着前方摊子,道:“公子也瞧见了,就今日这摊子事一出,货都交不齐了。”

扶晏道:“货?是马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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