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媛媛羡慕地看着窗边的工位。
临近冬天，她也很想晒晒太阳啊，感觉自己都发霉了。
她手上事情不少，但总提不起劲，仗着老板在办公室里视野受限，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摸鱼。
正发着呆，宋楚宁突然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到办公室来一趟。
这么几步还要打电话。
王媛媛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进到办公室，宋楚宁的怒气简直肉眼可见，也不知道是谁惹的他。
“宋律？”王媛媛小心开口。
宋楚宁把一叠文件甩了过来：“你看一下。”
王媛媛捡起来一看，是刘刚给他们的《资产评估报告》，这份报告她已经看过了，不知道宋楚宁现在挑出来要说什么。
匆匆翻了一遍，王媛媛也没看出异样，鼓起勇气问：“额，这个报告怎么了吗？”
“假的。”
“假的？”王媛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假的。”
“这个报告。”宋楚宁骂了几句脏话，“迟早让这些人害死。”
王媛媛睁大眼睛，赶紧又翻了翻报告，死活没看出来假在哪里：“可是这家机构口碑一向不错的啊。”
市面上确实鱼龙混杂，有些机构闭着眼睛就能出报告，但这一家信誉相当不错，所以王媛媛压根没想过效力会存在问题。
“我请人看了一下，里面的发票有问题。”
怀疑一旦产生，宋楚宁就坐立难安，干脆请了从事相关行业的朋友帮忙检查，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那……要怎么办？”王媛媛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阵势。
“不怎么办。”宋楚宁摘掉眼睛，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少有地不顾形象，“发票是假的，但这些设备总不能是p上去的，我去跟刘总谈，先问清楚。”
“哦……”事情超乎想象，王媛媛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跟你提前说一声，让你有个底，这个案子风险很大，如果你不想做，可以不做。”宋楚宁说，“把你的委托解除就行。”
王媛媛听出了异样：“那你呢？”
“继续做。”
“可是这个案子根本没有做的价值，他连评估报告都敢造假，指不定以后会怎么坑我们。”王媛媛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
宋楚宁声音都透着疲倦：“没风险又好做的案子，我也想做，但我有吗。”
王媛媛沉默。
她跟宋楚宁也跟了几年，前些年还能维持体面，但今年他们业务萎缩得厉害，台账都快成了负数。
“这也不做，那也不做，我们就只能等着饿死。”宋楚宁冷笑一声，“房贷、车贷、父母养老、小孩学这学那……哦，对，还有你的工资跟提成，指不定哪天我就成了被执行人。”
失控的话迫不及待地泄了些许，又被宋楚宁强行忍了回去：“算了，没事，你先出去吧。”
王媛媛赶紧退下。
她现在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每个月都有工资领，虽然时常抱怨，但确实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她倒是想劝宋楚宁解委托，话到嘴边又发现自己确实没立场劝说。
·
袁云吃了个闭门羹。
张盛拘留结束人被放了出来。
袁云掐着时间给他打电话，号码是调解的时候问到的。
这人还不怎么接电话，好不容易打通了，没说两句就给挂了，并且无缝送袁云进了黑名单。
袁云无能狂怒。
梁红斌知道之后大喜过望，走过路过就要拿出来说事，刺激刺激袁云。
袁云咬牙切齿。
叶璐自告奋勇：“用我的手机打！”
结果也是一样的待遇。
换了无数个手机联系张盛，这个人大概也是嫌烦了，干脆开了骚扰拦截，这下是谁都没办法再打进去。
王兰也帮着在村子里打听了一番，张盛很久没有回过家，跟父母关系不好，他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追债的人上门来闹过好几次，搞得鸡犬不宁的。
村子里面的人都很难联系上他。
袁云查了一下，张盛早就上了失信人员名单，欠的都是小额贷款，单笔金额不大，但东欠一笔西欠一笔，累积起来也是个恐怖的数字。
“这是以贷养贷崩盘了吧，他这些债主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司，我听都没听说过。”叶璐惊叹。
“有些是网贷的，有些是不良资产处置公司的。”袁云指了指其中一家，“像这个，就是专门为了买不良债权开的公司。”
“恩？”
叶璐连x呗都没用过，听得一愣一愣的。
“就是网贷公司嫌催收麻烦，会把债权打包折价卖掉，让这些专门追债的公司去追，打官司也要，上门找也好，反正他们有的是办法。”
“还可以这样。”
“其实也挺普遍的，我甚至遇到过被转包卖了十几次的债权，”袁云轻啧一声，“也是稀奇，再‘不良’的资产，榨一榨，也都能压出点油水。”
欠债欠到张盛这种程度的，基本已经全面社死，没办法正常生活，也难怪张盛对拘留都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
他现在也仅仅是活着。
“难搞咯。”梁红斌幸灾乐祸，“要不小袁律师试试钞能力，说不定正中下怀呢，黑的白的都能照你喜欢的意思说。”
“谢谢，没有这种需要。”
袁云看着卷宗发呆。
“其实也不是非要找张盛的吧，反正发票是假的，已经足够推翻评估报告。”叶璐提议，“找不到就算了呗。”
“再说吧。”袁云合上卷宗，至少今天是没辙了。
梁红斌说：“别愁了，再愁掉头发，是时候团个建，我请大家吃火锅。”
叶璐怀疑地看着他，不相信铁公鸡要拔毛。
“真的，最近大家工作都很辛苦，劳逸结合，就当是欢迎小白律师加入我们。”
·
到了火锅店，大家总算明白梁红斌怎么非要今天请客。
这里新店开张，全场五折，而且还是他老同学开的店，他为了庆祝开业充了个会员卡，不用可就浪费了。
铁公鸡人设屹立不倒了属于是。
难得遇到这种机会，叶璐毫不犹豫地把推荐的菜品都勾了一遍，看得梁红斌眼皮直跳。
“差不多得了，等下吃不完可别浪费。”梁红斌伸手想去抢菜单。
叶璐敏捷地避开，咧齿一笑：“吃不完可以打包。”
袁云看准价格刺客：“每人来杯柠檬汁。”
梁红斌哀嚎：“这就不用了吧，喝喝茶水不挺好的，我给您满上，荞麦茶呢，袁大律师。”
袁云只当是没听见，手起笔落下了单。
白复是直接过来的，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牛仔外套，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小白律师来了。”梁红斌第一个发现白复，挥手把人叫了过来，“小白律师来了之后，我们所的平均颜值都上升了不少。”
袁云看了过去。
白复很少来所上办公，平时不怎么见得到他的人，咋一看还有些陌生。
白复笑着跟大家打了招呼，随手拉开袁云旁边的椅子坐下。
“立案还顺利吗，袁律师。”白复问她，“听说最近立案人挺多的。”
“立上了。”
袁云挑眉，都过这么多天了，白复还记得这事呢。
“那就好，我最近挺闲的，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袁律师尽管开口。”
听起来像是一句客套的话，可不久前梁红斌才说过合作的事，这会再提，袁云实在没法当做无事发生。
白复不会是真的想做执行吧……
他没事吧。
袁云暗想。
“白律师，你对执行有兴趣？”袁云不喜欢憋着，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是有，毕竟执行是蓝海。”
白复总是平平淡淡的，分不清他的话只是皮面上的话，还是当真动了心思。
业内确实喜欢把执行比喻为蓝海，市场需求高，能做的人又少，无疑是青年律师扎根的好地方。
袁云开口：“这样说也没错，也许是我的偏见，但我觉得，不是所有律师都适合做执行的。”
今天梁红斌大出血，律所的人来了个七七八八，大家都热热闹闹地谈笑着，气氛融洽，只有他们周围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一般僵硬。
“事在人为。”
白复轻飘飘开口，话都还没来得及兜上几圈，随即被大家的欢声笑语遮掩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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