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杀你根本不值一提。”
莫贵霄回得很干脆，没想到羽华眼睛一亮，合掌拍道：“好，那我就安心留在这里工作吧！”
他气结，
“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我懂我懂！”羽华打断：“所以，更需要你的保护了啊！”
“我保护你，还要怎么杀掉你？”他无法理解的瞪过来，更想敲开眼前那绝美的脑壳。
好看仅仅是用来保护她不让人想掐死的吧？！
“条件交换。”
“条件交换？”
“我虽然不了解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至少，属于境师的特赦，我已经不再拥有了，对吧？”
莫贵霄沉默下来。
在原界，想让一个境师死并不容易，但有一个条件例外，就是这个境师进入了少主暗令。
一旦进入少主暗令，这个境师就不能再享受到那个照顾条例了。
每一届的少主暗令，对于那个上了肉祭菜单的境师，西域只会在完成任务之后才告知南都一声，说人我杀完了，你们安心吧。
到少主霄这届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十一年后，原本已经完成的少主霄暗令，又被加塞进了一个要杀的境师。
而这个境师，很明显还不知死活。
“我最担心的就是在工作期间无法静心。”
“反正人都会死，早晚而已。”
“我会提前写一份自绝书信，以证明是心甘情愿赴死，毕竟，你已经杀掉了一个境师，现在突然又多出一个，我还是司帝玖那边派出来的，就这样莫名被杀，对明王坤来说也不是容易交待的事。”
三段话，莫贵霄听得一愣一愣的。
平生第一次，质疑起自己比一般武人还要敏锐数倍的听力。
“……你，想让我保护你？然后在工作结束后任由我处置？”
“对呀。”
“你……真的是境师？”
原界的境师们，是最爱惜自己的族派，别说拿自己性命做筹码，就连工作也是极力避开危险，眼前这个境师，是怎么当上的？
先前，莫贵霄并不相信羽华说自己没有危机感的鬼话。
没有危机感的境师，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踏入注定当境师的命运。
所有的境师，工作命格都是固定的，又不是想换就能换的，换言之，境师一族，天生就是比平常人的危机感要强烈，从来只多不少，因为危机感可以说是境师们吃饭保命的存在，没有危机感，从一开始，就不会进入成为境师这个冥界选项中。
“我当然是境师了，咦？你不相信吗？”
以为是被质疑身份，羽华连忙指过肩膀上的缎制肩带，那是境师服必备的装饰，肩带刺绣了包含境师现任阶位的纹路花案，是一种名为焚言的符咒文，无声的证明着每个境师的身份阶位。
“看，我是南都境师，目前阶位是十五阶。”
“不管是几阶，感知到危险就要离开！”
“可是，我不觉得有危险……”
“感觉不到危险不代表没有危险！”莫贵霄发现快要无法控制怒火了，话也越说越多，“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是特意来送死的？”
“当然不是了，只是这个任务我不能放任不管，如果你能保护我一段时间……”
“不行！”
“咦？”
“我不能保护你！”
羽华瞪大眼睛，无法理解的看着眼前突然发怒的少主霄。
已经完全是多管闲事的他，就没有想过，其实，完全可以拂袖而去不管啊……
而且，不知道他自己发现没有，不仅表情，连声音在几番对话后，都呈出了和最初不同的感觉。
羽华甚至认为，这抹有些气急败坏；没有之前那般冷淡的低沉嗓音，才是他真正的声线。
不，这里面，最奇怪的地方在于，
先前，他的冷淡也并不是伪装。
就像现在怒不可遏的他，也是真实的情绪流露。
莫非，传闻中极其厉害的少主霄是有双重人格，所以才如此低调？
在心底想着这些枝末细节的羽华，不由自主的就把疑惑问了出来，
“你有双重性格？”
“梦境师！”
听到这个称呼，羽华微微皱起漂亮的眉头，
“我是羽华。虽然我姓梦，但是，若你叫我梦羽华，我会以为那不是我。”
搁在任何人那里都不会这样详细的解释，不知为何今天要这样说清楚，仿佛是无法忍受他叫自己梦羽华时的那种不适感。
眼前的人仿佛没听见，还是顾自生气，
“梦羽华！”
“羽华。啊，我直接叫你霄可好？我知道莫贵是复姓，单名只有这一个霄字，那么，霄，这段时间，我们还是要彼此熟悉……”
“我说过，我不可能保护你！”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讨厌我？是以前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但是，你又说，我们没见过面……？”
“总之，我就是不能保护你！”
“你真的和大家说的不一样哎，我以为你很冷淡……”
“你激我也没用，梦羽华！”
“羽华。”
他更气：“……羽华！”
“这回对了。”
“你……”
感觉对话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但是，
确实很熟悉。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不仅仅是只有莫贵霄一个人，此刻，羽华也觉得是这样。
而且，越来越有意思了，同时，也越来越意识到一件事——
这位少主霄，他真的，很像传说中的那位明澜王莫贵霄。
难道明王府里的人，那些辅佐在少主霄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件事吗？
羽华觉得不大可能。
除非，在众人面前的少主霄，并不是现在自己所看到的这样。
明王和明澜王吗？
仅少了一字，却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相较于对明澜王的野生性格，缔者对其放养不管，也或者可说根本管不住；原界的明王，缔者对其可是有详细标准的，包括一些性格上的定型。
虽然每届的明王和少主性格会有些微不同，但主线路是不变的，明少们个个性情冷淡克制，这也是参照了对原界最有利的管理方式去配制的。
仅以这点来说，明王就和已经成为传说的明澜王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因为有记录明澜王狂野，有记录明澜王率性，就是没有一个字提明澜王冷酷，几名永远王者，和冷酷一词最相符的，只有楚修王观墨。
而，明王的人设却有一点类似于楚修王，虽然多了一些适合原界的人味，没楚修王那么冰冷，但总之人设是偏向于冷静那种是没错的，非常适合族类众多的原界管理和杀伐战场。
除却恶灵，原界本身的纷战也多，加上北区长达三百多年的争端，即使放在算很和平的现在，对明王的情绪管控塑造，每一届从少主时期就没有再更改过，一如境院对结境的周期设定，从来不会擅自更改。
可眼前的少主霄，显然是脱离了这个固有设定。
他完全不冷静，超乎任何一届明少。
更或者，这并不是少主霄日常的反应，所以，没有人，包括霄他自己才都没有察觉。
“我不是特别难保护的人，要不然你试试？”
“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为什么我要保护一个才见两次面的人？”
“可是，我觉得不止才见两次面……”
“不可能！”
“你……”
一阵夜风卷入，搅动了原本是在缓慢飘舞的花瓣，感觉到风凉和花瓣的羽华，停下了要说的话，诧异至极的打量起了四周。
“怎么？”
莫贵霄也疑惑起来，停下了虽然不大却是前所未有的争执，紧贴着过来，同时左手搭上了自己腰间的薄铸。
羽华却朝他作了嘘的动作，
“别紧张，没事的。”
莫贵霄也只好先按捺下来，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他确实没感受到什么危险。
所有的感知当中，他的危机感最为敏锐，这可能也是和历届少主的一个区别。
“闭上眼睛。”
“什、什么？”
但羽华不再回答，顾自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同时整个人一下子仰躺在了落满花瓣的地上。
“喂，你……”
他无法理解的盯着躺在地上，同时闭上眼睛的羽华。
这境师，到底哪里才是正常的？
“别出声。”
“……”
啊，
果然，
视线一旦消失时，感知就会特别的敏锐。
……是相同的风。
先前，在南都感觉到的那阵夜风，就是来自这里，没有错的，但是，还是有点不对。
因为气息并不吻合。
难道，梦里的香息，并不是不单树的花香？
“怎么回事？”
“这话应该我问吧。”
听到他的声音，羽华睁开眼，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地上，于是视线毫无准备间，迎望进了一片长空。
“咦……”
原本一片漆黑的长空，不知在何时褪去了一部分的黑，繁密的星星染上了一些和夜色不同的暗青，看起来仿若倒扣在天空的星盘。
羽华惊得忘记了回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半晌没有动静，
“……你到底在看什么？”
莫贵霄终于忍不住的过来。
“星子。”
“星子？”
“……原来，西域的星子，看起来就像星盘一样……”
还躺在地上羽华由衷的感叹起来，往一片花地里伸展着胳膊，露出舒心的笑容。
所有的想法，
对少主霄的疑惑，对不单结境的不解，在此刻，全部都不重要了。
看着头顶的一片星，仿佛伸手就可触及，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星空呢！”
相较于羽华的感慨，莫贵霄恢复了先前的不置可否，
“星空有什么好看……”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他发现，自己也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星空。
以及，
那个认真研究着星空的境师。
也是那个时候，莫贵霄发现，和羽华在一起的自己，心情犹如晴朗的，一心一意迎接天明到来的漆黑夜空。
那是前所未有，却极熟悉的一片深邃宁静。
夜明之时的暗青。
不由得，他想起了曾经被缔者命名的那颗充当了世界引子的流星。
在安然迎接死亡之时，却迎向了另一个充满无限的未来。
是不是元君当初在见到夜明之时的暗青时，就是这般心绪？
而自己……
仿佛很久很久之前，只要和这个叫羽华的人一起，就会是这般心情了。
现在，一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以及满斗的繁星，和飘浮在半空的花瓣香息。
他们简直是被这些繁密发光的星星笼罩住一般，若从夜空看下去，两个人犹如进入了交错识成的星盘。
.
他看起来，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
.
当羽华从花瓣地起来时，看到莫贵霄的神情时，如是想。
虽然先前没有设想过，但是在看到他发怒时，自己私心的希望他不要这样生气。
不是因为恐惧，相反，是因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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