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一样是什么意思？”林檎眸光微动。
花魄斜歪着头，好像在斟酌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才说，“就是和你一样，看不出是什么，也闻不出气息的。”
花魄以人的怨气为食，怨气越重越香甜，它们在新的环境寻找新的目标时，是以气息来判断锁定追踪的，因此对气息极其敏感。
当时在医院之所以被林檎抓住，就是因为它林檎身上干干净净，一丝气息也无，就跟空气一样，谁又会特别在意空气的流动呢？这才没有及时发现，被逮个正着。
林檎的眼神有些失焦，虽有神格但没有神位，以人的姿态在阳间行走，现在的她其实是活在两界的夹缝之中，既不属于神界，也不属于凡间，失去了唯一的身份，以至于花魄闻不到她的气息。
林檎的视线从花魄的眉心又落回到手机上，停在［石头是活的］的这几个字之间。
这样就说得通了。
没有孵化出精怪的石头，因某种原因沾上了一些灵力，站在精怪界的入口却入不了门，已经开了神识又无法再做回石头。
花魄丝毫不在意林檎的沉默，满脸都写着开心，手舞足蹈地说，“神女，我能住在那个石洞里吗？那里好多人好香啊，我都不想出来了，但是为了你我出来了。”
林檎看着一脸求表扬的花魄，好笑地摸了摸头，“石洞在哪，带我去。”
花魄眨巴着大眼睛，愉快地点了点头，“好呀，那个石洞可好玩了，顶上还有个大洞，垂了好多藤蔓下来，还开了花，可漂亮了。”
大洞，藤蔓？林檎心里一动。
毕竟还开着直播，又是难得来一次，为了不掉粉不掉热度，陈钊再害怕也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播。
幸好这里的人多，还能壮壮胆，又有直播间的弹幕在插科打诨，暂时还能平复心情。
陈钊原本是这样想的，如果没有出幺蛾子的话。
下一秒，他突然胸口一紧，有点喘不上气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就在他以为是缺氧或者低血糖导致的时，耳边传来其他游客或惊慌或疑惑的声音。
“妈妈，我头晕。”
“老婆，是不是地震了？我怎么觉得地板在摇？”
“我突然有点想吐，你身上有塑料袋吗？”
“老公，我突然有点难受，好像鼻子被堵住了。”
“姐，我手机掉了，手使不上力，帮我捡一下。”
陈钊看向许嘉树，“你有……”话音未落，她就“砰”地一声，后脑勺着地昏倒了。
陈钊一惊，忙放下手机，正要蹲下身去扶她起来时，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下去，完全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了重叠在一起的一连串的“砰砰“。
陈钊的直播间内。
［什么情况？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听着好像是有人摔倒了。］
［主播人呢？回答一下。］
［主播你在哪？］
直播间的人又等了一会，突然屏幕正中间出现一行字。
［因主播长时间未出现在镜头内，本直播间已关闭。］
与此同时，林檎跟着花魄往山道上走，没走多久就走到了尽头，眼前树木参天，枝叶繁茂，藤蔓缠绕，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边上还竖着一块牌子，写着游客止步。
“神女，从这走。”花魄高兴地一指，“石洞就在树林后头。”
林檎轻轻一跃，跳过半人高的护栏。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树木，盘根错节，巨大的树根如同长蛇一般横亘地面，但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凝滞，快速地穿行其间，轻盈的身姿像是一条入水的鱼。
约莫走了十几分钟，在树林的边缘出现了一个石洞。
说是石洞其实并不准确。
林檎原本以为是在山腹的位置，天然形成的洞府，是很多精怪选择住处时的首选。但眼前的却是自山体延伸出来的，虽然仍属于山体的一部分，但看得出人工雕凿过的痕迹，像是一间平房，不对，是石室。
石室很大，掩盖在茂盛的枝干和藤蔓之中，没有门，从林檎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胖子就站在石室前，不知道在跟手下的人说些什么，一群人哈哈大笑。
紧接着，时序突然从里面走出来，林檎一惊，以为他会往树林走，忙退了几步，藏在一棵大树后，警惕地盯着他。
但时序没有走过来，而是四下张望了一下，一个人往右边的树林走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林檎正愁怎么绕过胖子靠近石室时，花魄揪了揪她散在耳垂旁的的头发。
“神女，这里。”
林檎定睛一看，有一条小路正好能绕到山脚的另一面，她压低身子，尽量贴合着树的位置向前移动，虽然离石室还有一段距离，但就怕胖子眼尖，会发现她。
林檎按照花魄的指引绕了一圈，一路往回走到了石室的侧面，助跑了几步，右脚一蹬，借力抓住垂下的藤蔓，几下便爬到了石室的顶上。
花魄说得没错，这里果然有一个洞，大到几乎可容纳一个人通过。藤蔓杂草丛生，将这个洞遮掩得严严实实。
林檎往下一看，里面什么都看不见，思考了几秒钟后，她把心一横，抓住藤蔓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幸好藤蔓粗壮，能撑得住她的体重，又足够长。
林檎一点一点地往下，在到达藤蔓的末端处时咬咬牙，双手一松，抱住头部，膝盖弯曲，向前翻滚了几下，身上轻微擦伤了几处，但不碍事。
花魄又重新跳回她的肩头，鼓掌叫好，“神女，你好厉害呀。”
林檎并它那样兴奋，正相反，她的表情愈发凝重起来。
这个洞的位置应该是位于石室的最深处，没有光亮，四下是凝固得如墨一般深的黑暗，只有前面长长的通道里装了白炽灯。
林檎摸索着上前了几步，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她呼吸一滞。
只见通道两侧被石头砌成的墙隔成两排隔间，和科举考试时考生答卷的场所类似，她耐心等了会，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动静，但没有任何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于是林檎踏出步子，准备上前察看。
这时候，突然一声轻微的叹息从她的右后方传来，林檎警觉地香左侧闪避，厉声问道，“谁？”
并没有人回答。
倒是花魄“咦”了一声，似乎很惊讶，“我刚刚怎么没发现这里有一只精怪？它看起来好虚弱啊，好像快死了。”
林檎从口袋掏出手机，点开手电筒调到最亮，向刚刚发出声音的地方照去，心下大骇。
那里摆着一个简陋的祭坛，祭坛上是一只大缸，缸里赫然坐着一只金蟾。
林檎快速上前几步，忍不住头皮发麻，缸里除了金蟾，还有满满的晃动着的浓绿色液体，汩汩地往外冒着泡。
金蟾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似乎刚刚的叹息声也只是林檎幻听了一般。
“花魄，你能让它恢复意识吗？”林檎问道。
花魄咬着嘴唇，看起来有些为难，“神女，它好像被放在里面很久了，魂魄早已消散，就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肉身而已。我能做的，顶多是让它残留的气息再现几个画面。”
林檎沉默了一会，低沉着声音说，“好。”
花魄飞到空中，旋转着跳起了舞，从她身上飞出细细碎碎的银色光斑，落在金蟾身上，渗进已经僵硬泛着青黑色的皮肤里。
突然间，巨大的绝望如大山一般压下，无穷无尽的哀伤如潮水般袭来，林檎身处其中，只觉喘不过气来，几近窒息。
但她面色平静，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就像是眼前的帷幕突然被揭开，一道刺眼的光芒直射过来。林檎在黑暗中呆了太久，被强光一照，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了几秒后才睁开，视线边缘仍有杂乱的光斑。
场景变了。
在烈日的照射下，空气浮动，树林看起来流淌着浓重的绿色。
林檎和花魄前方，是一个男人的背影，他身穿中山装，身姿挺拔。越过男人的肩膀，林檎的视线落在了金蟾的脸上。
虽然是一颗蟾蜍头，并没有什么表情，但林檎还是从它的眼睛里看出了开心和满足。
紧接着眼前一暗，场景又变了。
林檎四下打量了一下，似乎是在石室内，她不太敢确定。
因为现实的石室阴气森森、诡异潮湿，被粗暴地分隔成逼仄狭小的空间，饶是林檎都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可这里却宁静平和，偌大的空间只有正中心处有一块圆圆的平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一览无余。
平台之上，金蟾与男人对坐，两人中间是一张案几，上面摆着瓜果点心、一壶酒和两只精致的酒杯。
金蟾似乎有些不胜酒力，绿色的脸竟也透出点红扑扑来，双眼迷蒙，可是却能感觉到，它很开心。
然而这样温馨的好友对酌，却让林檎脊背一凉，脑子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空气里突然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腐烂的腥臭味，极其刺鼻，令人作呕。
眼前的一幕，让林檎微微一怔，眼底划过一丝狠厉，怒火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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