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你还好吧？”年轻人担心地去拍牧淮的背。
牧淮紧紧抓住瓷制洗手台的边缘，艰难地回了一声微弱的“嗯”。
镜中的牧淮脸色苍白，嘴角是一缕鲜红的残留的血迹。洗手池的底部是他刚刚吐的薄薄一大片血，在洁白的瓷砖上分外狰狞，其中隐约可见星星点点的玫瑰金色晶体。
右臂的白色衬衫卷至胳膊肘以上，素色肌肤上是遍布的淤青与针孔。最新的那个针孔微微地渗出了些血。
牧淮确实没想到这次的药剂起效这么快。他刚注射完，按着止血棉出了医疗室，路过卫生间时顺手把止血棉丢了——接着就是喉头一阵血腥，他抱着洗手池狼狈地呕血。
稍微缓了缓，牧淮对扶住自己的人说了声“谢谢”，接着提醒他：“你是要去医疗室吗？快去吧，免得医生看你迟到了找你。”
对方看起来年纪不大，面色白净，头发长度在勉强可以束起的地步，柔顺地扎在脑后。他看起来并不虚弱，身上穿的也不是祭品的统一制服——或许是新来的祭品。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牧淮确认他已经走远，这才重重地撑在洗手台上，接着缓慢地关上洗手池的排水口，拧开水龙头，开始筛洗自己血里的玫瑰金色结晶。这大概就是何医生刚才说的，他呕血时会顺带呕出的钻石。他捞出一片对着灯光照了照，皱眉。模糊的记忆隐约告诉他，这个颜色常用于纸醉金迷的场所，用于指代奢靡，神真的会喜欢这种颜色的钻石吗？
手里握着还滴着水的钻石碎屑，牧淮返回了自己的医疗室。
何医生抬起头，显然有些诧异。牧淮淡淡跟他解释：“刚刚就吐出来了。”眼睛却没忍住在看何医生身边的……是他？他也是何医生负责的祭品？
何医生接过他手中的钻石：“药剂起效有点快啊。”然后不咸不淡地介绍道：“这是新来的实习医生，小宋，宋医生。”
小宋拘谨地坐着，看见牧淮时眼底有惊讶：“他……他就是淮？”
他手里有一叠资料，应该是牧淮的档案和药剂注射记录。上面牧淮的照片是几年前拍的，和现在瘦弱的他有天差之别，无怪小宋没看出来。
何医生看起来早已将“药剂起效快”这件事抛在脑后，翻着看那几片钻石碎屑：“太小了，根本不能用。”
小宋显然没料到何医生关心的是这个，愣了愣，问道：“药剂起效这么快，是不是不正常？”
“越快越好呗。”何医生淡道，“今天趁热打铁，再给他注射一点，不过要调整一下比例。小宋，你去按6号配方来配一支。”
小宋的动作有些磨蹭，大概是还没从震惊和愕然中走出来。牧淮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瘫坐在椅子上，闭上眼。小宋最后也会习惯的吧，变成和何医生一样漠然，毕竟在这里的人，最终，都会习惯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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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会习惯不把祭品当人看，祭品也会习惯不把祭品当人看。相比起那些狂热的神明的信徒，他在祭品中就是一个异类，只能被迫披上伪装，防止自己成为羊群里的黑羊。
小宋那边看了一眼他遍布针孔的右臂不敢下手，颤颤巍巍地挽起他左臂的袖子，却被他左手腕上扎眼的红环吓的退了一步，语无伦次道：“他他他……”
红环是危险标志，代表着最高级的危险程度，这是实习医生的入职培训手册里反复提及的。
“他不是E组祭品吗？怎么会……”
祭品的分组通常按照异能类别，比如A组是体术、战斗类，B组是精神类，这两组中的祭品戴着红环也见怪不怪；而E组是很单纯的美丽废物——有着诸如眼泪变钻石、头发七彩发光等满足玛丽苏幻想的异能，故而小宋被分到E组来实习的时候，身边人都恭喜他得了个美差。
原因无他，就是危险性小，异能观赏性高，而且E组的祭品都自带非常美丽的脸。
牧淮恶趣味地对着小宋露出一个邪恶的笑，后者不自觉地就退到了何医生身后。何医生不满地呵斥他：“躲什么躲？你没看到他的异能是吐钻石吗，怎么，怕他用钻石扎你？”
“他的危险评级是赵昀定的，在异能觉醒之前。我们都觉得定的莫名其妙，可赵昀坚持要这么评——可能是因为他以前逃出去过一次。”
“逃出去？”伊甸园戒备森严，就算是AB组的祭品带着异能也逃不出去啊。小宋暗暗想道。
“逃出去是巧合，但拜他所赐，自那以后，伊甸园的安保又加强了一波，开门的步骤又繁琐了几步，我每次上下班不知道得多花几分钟！”何医生怒气冲冲。
却见牧淮掀起眼帘看向小宋，语气委屈：“我都不记得那些了。留在伊甸园里才有可能见到神，我干嘛要跑出去呢。”
牧淮的声线本来就温柔，此刻故意放软，本就怀有怜悯之心的小宋心都快化了，登时从何医生身后走出来，怕也不怕了，反倒帮他说话：“嗐，那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他要是还想着逃，那现在能好好地坐在这里吗。”
说着小宋无视了那个可怖的红环，在那只瘦弱的手臂上精确找到了静脉注射点，快狠准地扎出了自己职业生涯的完美一针。
何医生被小宋的变脸搞得瞠目结舌，一时不该说什么，最后冷笑了一声，转向牧淮道：“你要是想见神，先把你的课业提上去吧，免得回回赵昀考教你，你回回垫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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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支药剂起效时是小宋扶着牧淮去卫生间吐的。这次牧淮干呕了半天，最后呕出血的同时附带了一大块结晶。这次的大小终于让何医生满意，在医疗册上记了一笔：“你可以去休息了。起效得很快，估计接下来几天能轻松一点。”走的时候顺手把那块结晶也捞走了。
小宋还在关心他：“痛吗？会不舒服吗？”
牧淮忍着痛回了一个“这不废话”的眼神。小宋遂自言自语道：“得试试能不能换一种配方，要是光吐钻石不吐血就好了。”
他苦恼地翻着手上的一大叠资料：“也没人告诉我会痛啊，我以为会没什么感觉。”
见他仿佛真的陷入了思考，牧淮忍不住道：“光吐钻石不吐血，那不会卡在嗓子里吗？”
“对啊。”小宋愁眉苦脸，“要不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找找两全其美的方式……”
看得出来小宋是真的愧疚。牧淮叹了口气，戳了戳他：“宋医生。别对我太好，这么多年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这样……”
他恰到好处地欲言又止了一下：“你总是会变得和他们一样的。”
小宋哪里经得起他的激将，当场就炸了：“我不会！”
随后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看到角落里那个监控，压低声音道：“你放心，我，我……”
他似乎意识到现在自己也做不了什么。“我”了半天，最后道：“我好好学习，给你制定一个完美的没有痛苦的方案出来。”
小宋这话说得心虚，一点底气也没有，牧淮还是给他捧了场：“不如宋医生早点转正，给我医疗分打高一点，说不定哪天我就能获得献祭的资格了。”
伊甸园的祭品接受了全方面的洗脑，不代表工作人员们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只接受了入职培训的小宋。他清楚地明白献祭就是去送死，眼底出现了一片郁色，却又谨记着培训时“敬神，不得在祭品面前提起无神论”的警告，嗫嚅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
发现多了一个收藏，汗流浃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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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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