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金风玉露?”
珩生道:“金风玉露一相逢,用作帐中香,有些怪,却无不可。”
元衍看了一眼,果然找出来了那瓶香,拿在手里都烫手:“掌柜的估计是放错了。”
珩生不置可否:“之前我去的时候,送我的是熏衣服的香,名曰紫桂……”
他抖抖衣袖,那香味便明显了些,不再逗弄元衍,转而道:“如此我便笑纳了,多谢。”
元衍将手中香往身后藏:“不……不必。”
珩生看那些瓶瓶罐罐,眼神有一瞬间的落寞:“我很喜欢,新皇重武,世人便多崇孔武有力之人,我凡是出门,必得带上帷帽……”
“承蒙不弃,你这朋友……”
朋友二字在唇齿间盘桓,停顿,连那本义都变得模糊暗昧。
元衍看着珩生,这人面上却仍旧是春风拂柳的从容模样。
“……我交定了。”
元衍没接话,示意他可以离开了。珩行便拿过包裹……
元衍道:“你放在这里,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毕竟一日之内,有他出这洋相就够了。
元衍叫小二进门收拾瓶瓶罐罐,将珩生住址告诉他,让他送过去。小二看着手中的银钱,随口道:“那地儿可是个好地方,隔着酒肆花楼就一条街……那公子啊出手也阔绰,不知是做什么生意呢?”
元衍看了他一眼:“那你觉得是什么生意?”
“哪有男子这般花枝招展,必定是……”
一道光闪过,小二只觉肩上一沉,偏头就是锐利的剑锋。
“他是我的……朋友。”
元衍觉得朋友二字说出口,就有点怪怪的。但是同珩生的接触之中,他已有了了解,那人并不是小二口中的模样。
“我再听你说这些,直接割掉你的舌头。”
他不耐烦听小二求饶,便在一声声的求饶声中,离开房间。
小二见人走了,才从地上爬起来,将衣服拍了拍。虽说律法管杀人之事,但是像这种游侠儿,杀人不过头点地,杀完就跑。
官府也是没办法。
更何况这人还是元衍呢。
到时候,恐怕没人会觉得有何错处,反要恭维他又行侠义之事。
小二骂骂咧咧地收拾东西,随手将放在桌边的金风玉露收了进去……
夜里,元衍跃上紫禁城门,一身夜行衣溶于黑暗之中,找到殷笑山并不难。不多时,他停在一处宫殿的柱子后。
菱花窗里,殷笑山坐在案后,一个宫女替他揉着额角。一个宫女站在他一侧,为他念着奏折。
忽而,一根针刺过来。元衍偏头,那根针便擦过他的发丝飞过去,直接钉在了柱子上。
宫女向窗边走来,于微弱烛光中,露出了柳芊芊的眉目。她翻窗而出,将银针取下,四下环顾,侍卫也在巡查。
难道是她看错了?
她于夜风中思索。
“怎么了?”
殿内殷笑山疲倦的声音传来,她扬声道:“无事。”
烛火摇晃。
殷笑山挥手,那捏他额角的宫女便退至一边,他睁开眼睛,大概是四年皇帝做得不太顺心的缘故,那对眉毛皱着:“最近京师盛传的永安王后人,可有什么新发现?”
柳芊芊面无表情:“没有,倒是北疆相关的人物,有个极为漂亮的商人。”
“哦?”
殷笑山接过她手中的画卷,展开来看了一眼:“漂亮是漂亮,只是玉衡不会这样‘修饰’自己。”
元衍大概知道了画卷上画的是谁了。原来人的本性如此难改,即使殷笑山已经坐上了皇位,拥有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财富和权力,可一见面那传言中的新帝就又恢复成了殷笑山固有的模样。
一如他对待玉衡犹如器物的态度。
柳芊芊又道:“最近元衍也进京师了……和他走得比较近。”
殷笑山闭上了眼睛,博山炉里熏香袅袅逸散,他甚至还是以一种玩笑的语气:“是么?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说呢。”
柳芊芊低着头,嘴角勾起,温顺地笑道:“得到消息奴婢就去核实了,一经核实就同陛下说了。”
殷笑山睁开眼睛,看着桌上的画像发呆。
画上之人巧笑盼兮,脸上的妆容经由高大的骨架中和,并无雌雄莫辨之感,唯有那种妖里妖气,确实是隔着画卷就能感受的。
同玉衡那种天然去雕饰的样子还是不同的。
不过别有一番风流意味。
“陛下……”
殷笑山道:“这人经的什么商,不若何时引我看看,宫中活计也可分一些与他。”
柳芊芊:“……”
大概也是发觉到了柳芊芊的不满,殷笑山道:“再登上一年半载,你的皇后之位……我定会实现承诺。”
柳芊芊看着殷笑山,头回觉得她当初的那步棋下错了。只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你有能力……”殷笑山漫不经心地夸着,忽而不走心地转了个弯,道:“这人怎么戴了面具,是不是面容有损?”
柳芊芊:“……”
木已成舟,她麻木地点点头,道:“应该是的,没有见他在外面取下过面具。”
“倒是和那人一样爱美……元衍呢?”
柳芊芊很想叹气,眼前之人明明就是将两人逼到跳崖的罪魁祸首,如今又这般态度,不过她忍住了:“听说是赴京师游玩。”
殷笑山“哦”了一声,他看着窗外的寂寂宫廷夜色:“接着读。”
为了蹲他,元衍硬生生等到银烛滴尽。
殷笑山进门的时候,被一柄剑抵住了脖子。
深宫之中,还有谁能悄无声息来到这儿,将一柄剑放在天子的脖子处。他连头也没转,定定地站在那里:“元衍,你来啦。”
元衍:“你似乎并不意外。”
意外什么?元衍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小时候他激他几句,必然换来一顿毒打。如今让他跳崖,吃尽苦头,他来找他,他是不意外的。
“你怎么现在才来?”
元衍好笑道:“若不是我被你坑跳崖了,听这话,我都以为你很想念我了。”
殷笑山才转过身,目光落在元衍身上——他的身形抽条,眉目显得更为坚毅沉稳,小麦色的肌肤,果真不负盛名。
不论何时,他都好到恰到好处。
就像是殷笑山可触不可及的梦,摇摇晃晃地追过去,却总是若即若离,总是差上一点点。
“近几年,我听到了你的名声,元大侠,不知道为什么找未婚妻找到半路又折返……京师了?”
他的问题真的好多。
元衍:“我从未来过京师,你说的折返恐怕是说错了。”
殷笑山但笑不语。
倘若他要说出“折返我身边”这种话,今夜是逃不了一场揍的。
元衍道:“你为何要杀玉衡?”
殷笑山叹了口气,不顾元衍的剑,走到床榻处坐下,任由他将剑尖对着他,揉了一下额头:“你记得你第一次打我是因为什么吗?”
元衍:“……”
“不记得了?”殷笑山笑起来,他本就生得文弱,进宫当皇帝的锦衣玉食也没将他养得更好些,眼下的青黑眼圈浓重,清晨起来要扫些粉才能遮住,“是因为玉衡。”
“所以我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元衍打了他太多次,已记不起了,却知道自己是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我为什么打你你不知道吗,你把玉衡当什么?”
当时他们遇着了饥荒,要不是玉衡,他俩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问题。
殷笑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当什么,总不至于当救命恩人罢。”
“你不觉得他生成那个样子就是勾引人的么?”
一丝血线在剑刃之下乍现。
殷笑山生了惧意,笑容有些收敛了:“你刚才一路过来有没有见到紫禁城的夜色?”
元衍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我怕……”
殷笑山将手抚在剑身上,冰凉的触感,一不小心就会割破手。江湖传闻,元衍的剑光又冷冽又洁白,就好像仙宫之上洒下来的月光。
确实是很冷。
一不小心就会被割伤。
但是殷笑山也不知从何时起,就迷恋起来那种感觉。
一个从来也不会搭理自己的人,唯有在他挑起情绪时,才会从仙宫之上走下来,用拳头用剑光,去触痛他。
很危险很痛也让人从骨缝里滋生痒意。
就如同现在,元衍抽剑入鞘。他的掌心又沁出一道血光。
“我唯一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先来后到也应该是我啊……”
他看向元衍,掌心紧握,血水滴在地毯上,瞬间浸染其上。
“你也不是贪图美色之辈……”
元衍站在原地,冷漠的眼神落在这个帝王身上:“我明白了,错在你的贪婪之心。”
不论是小时候把元衍推到身前挡死,还是后来觊觎玉衡的美色,又或是自取皇姓姓殷……
背后的都是殷笑山的贪婪。
贪婪之火炙烤着他的灵魂,深陷其中,只会如堕污泥,越坠越深,如深渊恶鬼……
殷笑山:“错?”
他坐在明黄帐子旁边,垂目看见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意味深长道:“在这个位置了,就不论对错,只论功过了。”
“元衍,你想不想当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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