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宫殿巍峨宏伟,矗立在水底,棱角分明的砖石上折射出色彩缤纷的光影——走近了才能发现,这是一座透明的水晶宫。
“一座在水底的水晶宫。”纪瑶轻昵道,“真壮观哪。”
奇怪的是,宫殿门口无人镇守。
径直穿过甬道,红毯印着金色暗纹,两侧倒插出凌乱鲜红的水晶丛,逼得人只能从中间走过去。
“有一道小门。”她敲打着门前铜狮子,没有动静。用力一推,冰门纹丝不动。
顺着门上冰纹摸索,她触碰到一处凹陷的地面,重重按下去,只觉脚底一阵晃动,底下的砖石在缓缓下沉。
未待她反应过来,下沉的速度骤然加快,纪瑶一下子跌落下去。
她在半空失重了一阵子,只觉得穿过很长的地道,墙壁很滑,渐渐的她从凭空坠落变成了沿着隧道滑行,弯弯绕绕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一丝光明。
“唔!”她捂着头站起来,环顾四周。
“这里是……”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映目皆是一片红色,薄纱帷幕,桌布画帖,都是喜庆的红。
抬头看去,梁下悬着灯笼,上面贴着“囍”字,桌上的托盘里放着一套叠好的嫁衣和凤冠霞帔,另一个托盘却是空的。
“这里是谁的婚宴?”纪瑶扪心自问道,伸手戳了下那身嫁衣。不料这一戳便戳出了事情,嫁衣仿佛有了鲜活的生命,自主的爬起来贴合在纪瑶身上,自动宽衣解带,搭配完善。
“怎么回事?”纪瑶一惊,忙解开衣袍想要脱下嫁衣,不料衣上系着的同心结根本解不开,像被施了咒术一般。
她试的满头大汗,到最后都是无用之功,只得先放弃。“算了,还是先找到出去的办法吧。”
她不再管其他,拖着一身鲜红在满屋子里走动。突然,她发现床上似乎有人。
“莫非是新郎?”纪瑶心念一动。
帷帐轻扬,拂过她脚边。她看见床上赫然躺着一个穿着嫁衣的男子!
一眼望去,只见颀长身体平躺在鸳被之上,嫁衣上绣着的花纹与纪瑶身上的正好相对,双腿修长,视线一路延伸,落到他的长靴上,发现他的双足脚腕处连着麻绳,是被捆在床上的。
回望过去,新郎的双手也被绑过头顶,他整个人被禁锢在这张床上,犹如待宰的羔羊,很难不让人产生非分之想。
藏在水底下的密道,新婚之夜被束缚的新郎……这一切,都显得不太寻常。
新郎似乎睡着了,脸朝内,乌发笔直散落满床到处都是,直至腰下。
“喂,醒醒。”纪瑶上前去推了推他,一眼瞥见那张脸,眼底闪过一丝惊羡。这是一张极其俊美无暇的脸,天底下找不出任何遣词造句能够形容,每一分寸都是完美的。
红珊瑚坠子摇曳,纪瑶俯身倾在新郎耳边。却在此时,新郎偏转过头,睁开清冷静谧的双眸,与她四目相对。
瞳色深蓝幽邃,却分泌出一种妖异的暗红色,显得这个人愈发神秘诡异。
“你……”纪瑶吞咽下口水,壮着胆子道:“你没事吧?”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男子语气深沉中透着绵软,宛如端庄雅致的矜贵公子,偏又狭长眸眼沾染了些许邪气,让人难辨喜怒。
“我是……”纪瑶心底产生不知名的威压,她瞥了眼男子受缚的双手,还是道:“我先替你解开吧。”
她低着头轻手轻脚解着男子手上的死疙瘩,垂落几许青丝遮住瞳眸,整个人显得安静又温柔。
“好了。”绳结解开,坠落在脚边。
纪瑶刚直起身,手腕却被男子抓住,紧接着被他拥入怀中,温柔低语在耳边响起:“终于找到你了。”
那声音里藏匿着温柔缱绻,似有无限眷恋之意。
纪瑶后背一僵,道:“你……怎么了?”
男子前后态度反差,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前一秒还是冰冷不近人情的模样,下一刻便是绵软撒娇的口吻,叫她真真措手不及。
“你,你先放开我,有话好说!”纪瑶举着的双手无处安放。
“娘子可还是在怨我这许多年不曾找你?”男子看着她,一副委屈极了的神情,蔫了吧唧的埋怨道:“可是分明娘子瞒我在先,而且娘子说要今日回来娶我,我便早早准备好了等你。”
听着他口口声声喊着“娘子”,却搂着她的腰不放,满眼珍惜地望着她,仿佛在看着一个绝世珍宝。
“你可能,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娘子。”纪瑶试图跟他解释。
“你穿了我的嫁衣,便是我的新娘了。我不会认错的。”男子牵着她的袖子执拗的不肯不放手,绝色容颜里满是祈求。
他莫非是……脑子不太好?
纪瑶皱了皱眉,拂下他的手,放弃跟他解释。坐在床边四处摸索着,企图找到别的机关暗道,然而翻遍了全床,甚至床底下都找过了,还是一无所获。
“出口……到底在什么地方?”纪瑶叹了口气,靠坐在墙边,垂眸凝思。“这个地方不可能有进无出的。”
“娘子可是在找出口?”男子清雅的声音响起。纪瑶一抬眸,看到他正含笑看着自己,便道:“你知道?”
“自然。”男子朝她伸出手,道:“娘子随我来。”
“我真不是你的娘子。”纪瑶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说清楚,她皱眉道:“我的名字叫纪瑶。你呢?我喊你什么?”
“……”男子凝眸望着她,半晌后方道:“唤我漓吧。”
“漓?漓……小漓。”纪瑶终于喊的顺口了。“出口在什么地方?你知道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吗?”
漓牵起她的手,二人缓缓走出房间,外面地面上刻着古老的法阵,他们一走进去,法阵便发出光芒。
光芒闪过,他们已站在了原先的宫殿之外。
“之前竟没注意到那里有个法阵。”纪瑶暗道,看到二人还穿着嫁衣,她低头去解扣子,发现依然解不开。
漓伸手一挥,她身上的嫁衣脱落在地。漓道:“娘子……瑶瑶不想穿的话,便不穿吧。”他观察者纪瑶表情,急忙改了口。
这一细微举动逗的纪瑶有些发笑,这个谪仙般的不知名男子竟也有这样的一面,却是有些……可爱。
不过“瑶瑶”……上一个这么称呼她的人,似乎已经很久远了。
“这里是死海。”漓轻声道,“红色的是血海。死海万物皆会沉没,除了我。”
“你?”这话倒让纪瑶讶异了,暗中思忖着:“他是什么来头?”
漓却丝毫不觉自己大言不惭,只是趁着纪瑶走神的功夫,又悄悄握住她的手,唇角勾起一丝弧度。
“你能带我上去吗?”纪瑶道。感受到手心温度,一时受惊,指尖悄然蜷缩了一下。
罢了,看在他也是个可怜人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了。纪瑶怜悯地瞅了眼漓的脑袋,无声叹息一声。
漓却不知纪瑶想法,只笑问道:“瑶瑶想上去,那便上去。”
“嗯?”纪瑶撇过脸,恰好见他满脸的宠溺,心底滚烫了一下,险些撒了手。
脚底的地面晃动起来,一头巨型鲸鱼自地下优哉游哉钻了出来,恰好顶起二人,往湖面上游去。
“瑶瑶。”漓悄悄抓紧她的手,紧张的微颤,悄声道了句:“别走。”
二人回到原先的木桥上,水底枯爪还欲伸出来,却在将要碰到他们衣角的时候被烫到了似的缩了回去。
纪瑶发现了,它们好像在害怕的逃跑。她不由又望了眼漓。漓道:“瑶瑶接下来想去哪里玩?凡界?妖神界?还是仙界?”
纪瑶眸光闪了闪,揣度着他言语里的真实性。一般人都像他这样说出这些话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傻子。但这里既然是隐世,便不能以常规而论断。
“你到底是什么人?”纪瑶神情严肃,道。
漓很不解地扭头望她,徐徐道:“天地间诞生出第一团火的时候,火之晨曦普照大地,它滋养了万物生长,而我,就是亲受火光照耀而生的初代神明,我的古老名字叫绯漓。”
“……”纪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同情地瞥了他一眼。
“瑶瑶,怎么了?”绯漓偏不自知地问,那神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没事。”纪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结束这段荒唐的对话。她道:“我想返回人世,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亡灵堕落到隐世是不可往生彼岸的,天地法则应运而生,不可更改,却也有例外,这世间能自由通行的人只有我。”绯漓轻声道。
“你?”纪瑶压下心底质疑和鄙夷,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瑶瑶可是不信?神界我都曾七进七出。”绯漓垂眸道。纪瑶觉得,若他有耳朵,怕是已经垂下来了。
“自然是信的。”纪瑶不忍打击他的自信,安抚他道。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在此处。”绯漓指着红色水面,道:“幻神山血池,可通阴阳,亡灵只需在血池里的幻境中寻找到传说中的两生花,那是起死回生的宝物,迄今为止无人寻得,连我也……”
绯漓的瞳色里倏然闪过一丝挣扎,妖冶鲜红一闪而过,转瞬之间又恢复幽谧。
“我一定会找到两生花的。”纪瑶暗自发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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