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灯火明灭,照在纪瑶失去血色的脸上,她瘦弱双手被吊在铁环上,双脚只能勉强沾地,站立起来十分费劲,这也是审讯的一门手段。
自宫殿里的人被屠杀殆尽后,纪瑶和其他几个被点到的人便都被关押进牢狱,身为主使杜若的贴身婢女,她自然也是重点严审对象。
从被关到这里起,她已被提审三次,受了三轮鞭刑,又被盐水泼醒。纪瑶脑袋疼得昏昏沉沉,一时想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利用她。从进宫到现在,她所经历的这一切都好像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拿着鞭子的衙役恶狠狠的威逼利诱道:“老实交代,你们主仆二人谋害圣上的经过!花满楼已经被查封了,别再抱有妄想了。”
“我不知道。”纪瑶呼吸微弱,强撑着一口气道。
“还敢嘴硬?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来人,上刑!”衙役冷哼一声。
十指连心,疼得几乎失去理智。纪瑶不明白,她怎会落得此等田地?
“快招,谋杀圣上是不是赤王指使的?”衙役逼问着她道。
脑中线索陡然清晰起来,他说……赤王,看样子是想栽赃给赤王。听兄长说过,皇帝羽下有两位旗鼓相当的储君备选,一个是白王,另一个是赤王。孙尚书是赤王的人。那么,祁汜定然是在为白王做事。
暗怪自己这么晚才想通这些细节,纪瑶艰难出声:“若我说是,我会得到赦免吗?”她只想活下去。
“赦免?”衙役冷笑一声,道:“刺杀圣上活该被千刀万剐,凌迟而死,念你检举有功,陛下应该会赐你痛快一死。”
“既然如此,只要我一松口,便是我的死期,对吗?”纪瑶抬起眼眸,道。
“说的也没错。你现在承认了,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衙役笑道,突然脸色狰狞,道:“你认还是不认?”
“这是想屈打成招。”纪瑶反应过来了,死死盯着他的动作。
衙役取出一盒银针,举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早就劝过你要识时务,等下这盒针会从你的手指尖插进去,穿透指甲,直到你开口承认赤王罪行为止。”
看到透明发亮的针尖,纪瑶眸光颤了颤,她自小害怕这些尖锐的东西,因此会由心底的产生畏惧。只是,她不甘心。
她历经千辛万苦,从隐世回来,只为了替亲人复仇,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渺小如蝼蚁,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权贵玩弄,如同提线木偶。不甘,也不愿。
然而,银针并未穿透她的手指,而是落在衙役的眉心,一个血洞喷涌而出,随后躯体闷声倒下。
纪瑶抬头,看见自衙役身后走来的紫衣身影,不禁道:“是你?”
祁汜沐光而来,疾行如风。妖异紫瞳中微光一闪而逝,几许青丝拂过深邃眉眼间的嫣红梅花妆,仅仅呼吸之间,他便出现在纪瑶跟前,铁链铮铮碎响,纪瑶被陡然一扯,身体前倾,撞向祁汜怀里。
祁汜往后撤一步,冷眼瞧着她摔倒在地上。三脚架倒塌砸下,发出“啷当”一声,被收紧的铁链脱落出来,拉扯出很长。
“假死脱身,倒是好计谋。”祁汜轻笑一声,戴着手套的指尖挑起纪瑶的下颌,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说不清是称赞还是讽刺,听着总有几分阴阳怪气。
纪瑶决定装傻,微微张口,道:“侍郎所言何意?奴……实在不知。”
长针倏然划破脸颊,刺痛之余,鲜血留下,最后,停在纪瑶的眼前,咫尺长睫的距离。只要眨眼,就能被刺破眼球。
执着银针的手稳如泰山,含笑的语调一成不变,祁汜道:“想清楚了么?”
一时之间,纪瑶的心跳之声变得格外清晰,呼吸急促,努力瞪大眼睛,往后逼退。她仿佛被这个蛇蝎美人死死咬住了,找不到任何脱身之法。
迟疑了一下,纪瑶叹息一声,道:“侍郎慧眼如炬,果然瞒不过你。”
祁汜一声不吭,似笑非笑瞧着她,威胁之物纹丝不动,不退不进。
不得已,纪瑶只好道:“落日地,藏金谷,最后一个地点是蕴灵池。”
“莫不是诈我?”祁汜凝眸盯着她。
纪瑶无奈道:“我都如此境地了,又有何必要骗你?”
见他尚未有收手动作,纪瑶思绪百转,忙道:“你不能杀我,那里不在凡间。我去过那个地方一次,便能带你去第二次。侍郎,救我。”
祁汜眸光流溢出月华,瞥过纪瑶上下,不知心中作何打算,倏然耸肩一笑,慵懒语调道:“罢了,杀你也无益处。你最好能有所价值。”
纪瑶内心一喜,松了口气。她算是看出来了,在这深宫之内,说一不二的不是那个空有表面的傀儡皇帝,而是这个人人喊打的妖异侍郎。
“不过,若得了他的庇佑,在皇宫里行事也会更加便捷,日后待我大仇得报,寻个机会跑了便是。”纪瑶蹙眉又想,“百晓阁分明答应替我杀人,为何迟迟没有动手?莫不成是欺瞒于我,只为了骗我的珊瑚珠?”
身上被砸了个物件,纪瑶认得,那是祁汜的身份令牌。只听他道:“无人敢再为难你,此府足以驱灾避祸。”
“你可不就是最大的祸害么?”纪瑶撇撇嘴,收下令牌,正式道:“多谢侍郎相助。”
公然离了监牢后,外面人见到祁汜在,默认放行。侍郎得宠,所行皆代表圣意,这是宫里既定的事实。众人虽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办法阻止,面上还得恭恭敬敬的。
换上便服后,纪瑶在皇宫里四处打探,不自觉便逛到了碎月轩旧址,在新建起的崭新庙宇前站了许久。那里已经换上新的牌匾,住进新的宠妃。
素闻皇帝喜新厌旧,近日来又册封了新的贵人,赐居“影月”,正建在碎月轩的旧址上。听说那新来的贵人,长的有几分先皇后婉仪的影子,形同影月一般。
纪梦的存在,恍然一场大梦。梦醒时分,万物浮沉。
“你是哪个殿的宫女,好不知晓规矩,不知道这是月贵人的住所么?”一声斥责,惊醒了正在神游的纪瑶。
“月贵人?”纪瑶匆忙回眸,恰好见到粉衣宫女朝她走来,趾高气昂道:“月贵人可是孙贵妃的嫡亲侄女儿,你家主子是哪个?”
宫女一眼瞥到纪瑶腰间挂牌,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结结巴巴道:“不知姑姑是侍郎门下,刚才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
纪瑶诧然,心想:“想不到祁汜这种本该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妖人,在宫里竟还颇有威望。”
宫女悄然翻了个白眼,心中鄙夷道:“若非这位主子喜怒无常,杀人如麻,是个难招惹的主儿,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殊不知她隐晦神色被纪瑶尽数收之眼底,低声一笑,纪瑶摇头道:“无事。”
宫女又问:“姑姑此行影月轩,可是侍郎的吩咐?”
纪瑶眸光微闪,摇了摇头,道:“听说这里以前住了一位绝色的莲妃,你可知这里怎会成了影月轩?”
宫女闻言面色闪过不悦,道:“月贵人自是极好的,何须拿那妖妃作比?你说的那妖妃早就被陛下赐死了,如今这后宫,是孙贵妃做主。”
见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纪瑶只好轻叹一声,再望一眼孤独零落的影月轩。她本意想到月贵人或许可利用,转念一想,却也罢了。她姐姐的仇,必定要堂堂正正的报,何须用这些下九流的手段。
一晃到了晌午,故地重游,纪瑶闻到御膳房里飘出来的糕点香气,不由走了过去。“这里蒸的可是杏仁酥?”
“姑娘嗅觉灵敏,这都闻出来了。”掌勺的婆子回头道。
“……宫里不是没有这道例菜吗?”纪瑶凝噎不语。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陛下为了纪念莲妃娘娘,特意命厨子添进菜谱了。陛下一片痴情,天地可鉴,只可惜终是难成正果。”婆子感慨一声。
“他也配?”纪瑶心中有怨,却又感到惊奇,这婆子的说法和影月轩宫女的说辞竟是全然不同,这倒是蹊跷了。
“如此说来,这其中必然有孙贵妃的手笔,月贵人、明贵妃同她是一伙的。陛下对外统一口供,世人皆以为他对姐姐痴心一片。”纪瑶思索道。
日光明媚,照的她额上多出了些虚汗。
纪瑶行至树荫处休息,头顶却落下一片阴影。她睁眼,发觉树枝上站了一个蓝衣女子,正是百晓阁阁主的身边人。
“为何不去杀了那些人?”纪瑶哑声道。
“阁主说了,时机未到。”蓝衣女子语气生冷,巍然不动。
“以你的身手,足以全身而退。”纪瑶看着她轻盈飘逸的点足在树梢枝头,便断定此人轻功极好。
“但,我的武功不够。皇帝身边有暗影卫潜伏,我无法近身。而杀死孙妃明妃二位中任意一人,势必会打草惊蛇。”蓝衣女子淡淡道。
“那要到何时才能动手?”纪瑶伸出手掌,接住飘落下的落叶。
“百晓阁一旦出手,天下必然动荡。而这时机,阁主自有安排。”蓝衣女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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