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醒来之时,汋华正栖息在她膝盖上,舔舐着粉红色的爪子。
原本积于对绯漓的怨气,纪瑶心里很不高兴,但被它黑黝黝的圆眼湿漉漉看着,又觉得小狐狸是无辜的。
“罢了,此事只怪你的主人。”纪瑶摸了摸汋华的脑袋,似是而非地叹了句,“可惜你并非我的小白,而是他的汋华。”
床榻边延伸出的碧绿藤萝上挂了深蓝色狐氅,下面的梳妆台上有叠好的霞光异彩的罗裙长衫,佩玉鸣鸾,看着华贵无比,像是为一名身份尊贵的女子准备的。
相较于清夜大殿中的金碧辉煌,这里装饰显得清幽许多,不仅布满绿植,还笼罩下一层薄薄的灰尘。
纪瑶的衣裳在这一路追逐中已经湿透了,裙角处也被撕扯的破破烂烂,她起身刚要推门走出去,汋华咬住她的衣角。
“哗啦”一下,这回衣服是彻底报废了。
“这可怨不得我了。”纪瑶想了想,还是回头去,把桌上那身华丽的裙子穿在身上,竟然意外的合身。
纪瑶低着头欣赏着裙裾上纷飞的蝴蝶刺绣,这些深蓝色的蝶栩栩如生,几乎要飞出来一样。
汋华突然欢快地叫了一声,朝着门口跑过去。
纪瑶回眸,看到门口逆光处,绯漓推门进来,月白色长袍被风扬起,他的青丝凌乱,湛蓝眸色有些幽深。
“谁准你穿这身衣服的?”门角轻轻撞在墙上。
“我是看到……”纪瑶张口解释。
但她话音未落,裙底便灼烧起火焰,慢慢攀爬上去,火光照亮她的容颜,也让她未说完的话停在了喉咙里。
绯漓就这样静静看着她,任由火焰肆虐。
纪瑶欲言又止,莫名的心痛感袭来,她眼里的绯漓与往日的漓公子的影子重叠在了一块,竟让她忽略了身上的灼烧疼痛。
明明何其相似的两个人,为何偏偏性情大变?
“漓!你在做什么?”清夜从雷兽背上跳下来,施出咒术熄灭了纪瑶身上的烈火灼灼,质问着绯漓。
绯漓不语,只是冷冷看着一切。
纪瑶的袖子空荡荡的,手臂上残留着被烧伤的痕迹,她眼睛有些湿润泛红,却也是紧咬着下唇。
原本华美的裙子已经残破成灰,她竟是连穿一下都不配吗?
“她只是个凡人,你竟用神火烧她?”清夜也看到纪瑶身上遍布的漆黑伤痕,亦是不解。“自从阿苑死后,你便疯了。”
“如今好不容易寻得个喜欢的,怎么就不能收敛下呢?”
“他何曾喜欢过我?”纪瑶心里苦笑一声,垂眸后,眼前阵阵发黑。
“连你也要把她从我身边抢走吗?”绯漓却全然忽视了清夜话语的内容,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声音空洞而悲伤。
清夜只想着在绯漓神志不清之时尽力护住纪瑶,免得他做了傻事后再后悔,在他眼中这可是难得叫绯漓走出情伤的人。
清夜一把攥住纪瑶的手,道:“不必理会他,他忘记吃药了,先随我去疗伤吧。”
纪瑶此刻也不想思考,麻木地点头,任由清夜牵着走。
“她若走了,我的阿苑怎么办?”绯漓的湛蓝双瞳里染上一丝黑烟,神情也变得清冷,脚底下被蔓延出的极寒灵力寸寸凝结成冰。
清夜与纪瑶刚要走远,面前的地底横插出来通天的冰锥倒刺,拦住二人去路。
“漓,你又发什么疯?”清夜有些怒了,传音过去:“当初就不该放你出去凡间。”
“我想走,你拦得住么?”绯漓却不领他的情,向前一步,身上衣袍与发丝皆散乱在半空。
却在此时,汋华在地上打了个滚,“嗷呜”地发出哀嚎声,它通身之上散发出阵阵黑烟,忍不住张口嘴,那些黑烟就从喉咙里喷了出来。
清夜脸色一变,掩住口鼻,“这些腐朽之气,怎会来我隐世?小狐狸又跑到哪里沾染上的?”
到底是汋华要紧,绯漓也顾不上与清夜置气了,蹲下来一把捞起来小狐狸,将灵力灌输在它体内。
汋华的皮毛透着白光,沐浴过灵气之后,姿态都放轻松了很多,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靠在绯漓怀里睡着了。
清夜把这些黑气收集在夜明珠里,沉思着说出一个古老的词汇:“北山妖月国。”
这个名字过于久远,已经很少有人记得了。
纪瑶蓦然抬首,眼皮一跳:“祁汜出自的国度。”
“依稀记得,此地许多年前已被覆灭。”绯漓淡淡道。“若还有余孽存留,伤我汋华,杀了便是。”
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身上的气势顿时放出,满眼杀意,语气薄凉,似乎又成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言罢,他也不顾当下事,抱着汋华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原地。
“我……”只剩下纪瑶与清夜在空荡荡的喜房里,四周的藤蔓青翠欲滴,与这里新装上的红纱交错,显得十分诡异。
此时身上的刺痛隐隐起了反响,纪瑶垂眸盯着被大面积烧伤的手臂与小腿,神情有些落寞。
清夜知道凡人天性脆弱,于是朝着纪瑶伸出手,道:“把手给我。”
“嗯?”纪瑶抬起睫毛,见清夜坚持,便把手搭了过去。
清夜握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一下,弯眸笑道:“好了。”
纪瑶发现她身上的烧伤部分开始褪去漆黑色,皮肤修复的光滑如初,不过短短瞬息,只不过,手臂内侧出现了鲜红的花瓣印记。
清夜有些遗憾道:“这是被神火灼烧后留下的印记,由于神火是用来炙烤罪仙的,一般无法消除。”
“原来是这样……”纪瑶低下头,勉强勾起了一丝笑容,“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其实并不在意这微小印记,只是被绯漓如此对待,弃之如敝,有些难过。
她也曾想梦境里经历过那瑶殿下的身份,自然也看得出,绯漓对苑殿下情根深种,左右她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从来没有拥有过,又何谈失去。
“漓既然将你带回来,那你必定是不一般的,我作为隐世之主,也不会为难一个凡人,尽管这不符合规定。”
清夜对待旁人就没有了对待绯漓时的热忱态度,先前对纪瑶有多关切,此刻也索然无味,他换上了公事公办的语气。
“你若在隐世有何需求,也可寻拓跋。但,最好不要乱跑。否则,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一枚令牌落到纪瑶手里,清夜嘱咐道:“凭借此物,可与我的属下联络。”
“我哪有什么资格劳烦你。”纪瑶苦涩一笑,大拇指摩挲着手腕内侧的印记,垂眸。
“若是可以回去,我宁可不在这里。”她道。
“也是,我倒忘了你身体不好,不适宜住在阴灵殿旁。”清夜一拍脑袋,道:“我会安排你去别处。”
清夜揭开烟青色斗篷,体贴地系在纪瑶身上,桃花眼里却是疏离,道:“注意着凉。”
纪瑶身上一暖,却对清夜突如其来的善意感到无措,畏缩地倒退一步。
她只想回去。
也不知那神秘的阁主和祁汜在上面对峙的如何了,可曾发现她人已经不在了。
接下来被安排的住所倒是一块好地方,水榭红莲,亭台楼阁,不像当地建筑。
白衣影者把纪瑶带去之时,还对她说:“此地是主人最喜纳凉之地,从未带其余女子进来过,姑娘是第一个。”
纪瑶只觉得惶惶,若是清夜得知她并非绯漓的心上人,恐怕会叫她生不如死。
然而孤身一人,在隐世孤立无援,她又如何逃的出去?
“上一次,我好像是从蕴灵池里,落日地那里,不知怎么就回去了,只是这副身躯也不是自己的,也许是借尸还魂吧。”纪瑶从小怕鬼,一想到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个死人,便觉得一阵毛骨悚然。
她又十分憎恨自己只能依附这个身体生活,又无可奈何。
蹲在地上许久,她幽幽长叹一声。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
绯漓想用她的两生花之血复活阿苑,那说明暂时不能取她性命。
可隐世对她而言,四周都是敌人。相比之下,阁主倒还算是她阵营的人。
她得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
纪瑶心念一动,问侍女道:“你们常年在这里,不会感到闷吗?”
侍女一愣,显然亘古以来从来没有人问她过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老实本分地回答了:“姑娘有所不知,我们白衣影者的身体是由隐世的蕴灵池水所塑造,长此以往早已适应了此地的极寒极热,便不会感到不适。”
纪瑶叹了口气,手放鼻子上扇着风,四周环顾着道:“你们主人……平时经常来这里吗?”
“这,属下不知。”白衣影者低下头。
看的出来,这个白衣影者和纪瑶初次遇到的那个性情不大一样。尽管白衣影者受到影响,性情会变得淡泊名利,但上一个给她的感觉却好似生前是个非同一般的人,格局气质淡然若菊,这个显得胆小怯懦了很多。
纪瑶也无意为难打工人,便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白衣影者如遇大赦,连忙欠身退下。
走到外面后,白衣影者的神情重新变得波澜不惊,沉寂在一片浩荡的游魂之中。
只是一刹那,远方传来一声巨响,赤红色火光照亮天边。
天崩、地裂。
“幻神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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