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走在街道上,张望四周风物景象,一不留神,被一个提着花篮的小女孩撞翻,篮子里的花束撒了一地。
“你没事吧?”纪瑶连忙替她捡起那些散落四周的花束。
小女孩却揪住纪瑶的衣袖,神采兴奋,道:“您是花神大人的王妃么?您的身上,有他的味道。”
“啊……啊?”纪瑶手里捧着的花束被小女孩接过去,小女孩呈现出的热情洋溢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纪瑶清楚记得,扶澜此前屠村的行径,看起来宛如浴血修罗。这样的人,岂会被如此爱戴?
纪瑶不禁问道:“你们不怕花神吗?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王妃说笑了,花神大人是无间唯一的神祇,幸好有了花神大人的庇佑,无间才能生生不息。”小女孩笑着摇头。
“可是……”纪瑶犹豫着要不要将先前的事情说出来,小女孩却已洞悉她的想法,抢答道:“王妃大人想说的是花神大人一个月前剿灭一些忤逆者的事情吧,你瞧,街上挂着的画轴都在传颂神明的英武事迹呢。”
“这,这……”怎么跟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她低头凝视着小女孩,问:“所以,扶……大人在你们眼中,是一个称职的神明吗?”
“大人一直都是我们仰慕的神明。啊,花神大人?”小女孩虔诚说道,突然两眼发光,朝着纪瑶身后喊道,语气里的欢呼雀跃洋溢出来。
未待纪瑶反应过来,她听到整条街的人都在和扶澜打招呼,而扶澜,也在懒洋洋地回应着众人。
肩膀上面落下了一件披帛,深浅的酒红色交错着,使得纪瑶与扶澜站在一起,倒有了几分般配的意思,末尾坠着的琉璃在日光下折射出熠熠生辉的色彩。
纪瑶一动不动,呆呆望着,不明所以。
肩膀上落下一只手,群众八卦的目光令她如坐针毡。
她现在是应该与扶澜划清界线,还是坐以待毙?
扶澜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诸位,”扶澜对众人道,“你们也都看到了,隐世将倾,已不敌外来邪祟的侵蚀,那么是时候,该我无间去讨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好!都听花神大人的!”人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一呼百应。
原本分散在整条街上的人,都三三两两聚集过来,群体数量还在不断扩大。
“他的感召力竟是这般的强。”纪瑶偷瞄了扶澜一眼。
扶澜未曾看纪瑶,依然对他的信仰者道:“隐世欺我等千年,此时趁它无力回天之际,尔等不妨一鼓作气,杀光他们!”
“杀!杀!杀!”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振臂高呼,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
整个空间离充斥着汹涌澎湃的杀意,令纪瑶感到了几分寒意。
她突然被扶澜用力拢在手臂间,靠在他的胸膛前,浓郁的花香扑鼻到让人窒息。
呐喊声稀稀落落,大家都在拭目以待扶澜接下来要说的话。
“天理曾赐予隐世预言,唯吾神觅得命定良人,方可一战不歇,所向披靡。”
“纪瑶于悬木棺中重生之时,天降异象,双凤鸣鸾,想必诸位也有所见闻。由此,吾将娶她为妻。三日后,举行结缘大典。”
一声令下,安静的群众再次沸腾尖叫起来。
他们的神明,要成亲了。
这个消息,不出几个时辰,便飞遍了大街小巷。
高阁里,纪瑶百无聊赖地拨弄了几下琴弦,传出去零落几声。
一抬眸,便看到高阁之下,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扶澜御下的国度,甚是八卦心呢。”纪瑶无奈地按压下额头,有些头疼。
日前扶澜自作主张便给她安上“花神妃”的头衔,当时情景不好回绝,只能恍惚地随着扶澜到了这里。
扶澜的宫殿是随着他的意念随时随地挪动的,前一刻还在荒郊野岭,下一刻便在繁荣的闹市之中。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在两根盘龙柱前搭起了吊床,一袭红衣垂落,脸上盖着本书,手指叠放胸前,银丝散落,似乎是睡着了般,没有动静。
纪瑶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刚有起身的动作,便听到扶澜的声音传来:“就这么不情愿嫁给我?”
“我已嫁过人了。”纪瑶低声道。
“那便改嫁。”扶澜轻飘飘道。
“你的身躯是我以花卉果实缔造而成,生来自带花香,他们便会认你为主。”
“原来如此。”纪瑶本来还在纳闷着,卖花的小女孩为何刚见面便唤她王妃,竟是气味所致。
不想继续争执这个话题了,纪瑶把脑中思绪甩了出去,道:“听说,你要去攻打隐世?”
她以前在话本里看到过上古魔神之争,却一直以为那些都是说书人编出来的。如今亲眼所见,这些魔神又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神明与人何其相似,人类模仿神明衍生迄今,神亦有七情六欲,亦会野心勃勃,争名逐利。
正是知晓了她的力量是如何微薄渺小,毫无反抗之力,纪瑶才不甘心认命。
“你还在惦念绯漓么?”扶澜道。
这个名字猝不及防从扶澜口中出现,纪瑶不禁抬起头。
“我与他是同等的存在,你若是贪恋他的权势,我亦可给你。”扶澜道。
在他眼中,唯有利益相交至上,因此纪瑶,必定是对绯漓有所图谋。
“我的无间,不比其他两界差。”扶澜微微扬唇,“所以你,做我的新娘,也不算亏。”
“我并非你们的玩物。”纪瑶捏紧拳头,摇摇头,有些愤然。
“哼。”扶澜轻哼一声,并未将纪瑶的话放在心上,流华映彩的指甲划过薄唇,倦懒地打了个哈欠。
时间恍然如梦,纪瑶不知在何时睡着了,再睁眼时已是明月高悬,万顷玻璃碎。
抬眼朝着外面望去,街道上的灯火亮如白昼,这里的百姓夜夜欢腾,让她不禁感叹,“原来无间,也并非都是如村庄里那般荒颓。”
如此,她骤然想起了花采儿。
“扶澜不在殿里,此时正是去找人的好时机。”纪瑶推开门,迎风而立。
垂眸过去,莹白如玉的阶梯环绕成圈,一直通往下面。
手持扶梯,温润如玉,她赤足踩在琉璃梯子下行,万顷山河尽收眼底,惹人一醉芳梦。
旋梯清冷,皎如月华。
一路通往下面的人间,她听到了越来越近的喧嚣声音,不禁又回忆起当年府邸里过节时的情景,府邸上下皆是忙忙碌碌,充斥着欢声笑语。
那年元宵,兄长身着靛蓝长袍,手持花灯,正踩着木梯往门栏上挂。
纪瑶在下面指使着,不断说着:“左边左边!不对,是右边!哎呀,太右边啦!”
其实纪彦并未挂偏,只是纪瑶有意逗弄这个温和有礼的兄长,想要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
纪瑶一边瞎指挥着,一边憋着笑意。终于还是被纪彦发现了端倪。
眼前天旋地转,纪瑶已经被提溜起来,双脚离了地面,她下意识挥舞起双手,猝不及防撞入纪彦的含笑眼眸,心情讪讪的,笑了笑。
倩粉身影在侍女的搀扶下盈盈走来,身后跟随者面目朦胧的爹娘,年幼的纪瑶倏然间潸然泪下,扑进父母怀里。
这一遭,以纪彦被爹娘训了一顿才得以了结。
清风拂过面颊,纪瑶理了理柔软的鬓发,她已经到了阶梯的低层,但这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密室,只是一派安详的街道。
远远望着时,她只看得到入目的一片繁荣,比人间和隐世都要充满生机。离的近了,她隐约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氛围。
一眼扫过去,路旁的屠夫、绣花的老妇、卖艺的少女,个个都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气息。
屠夫满脸横肉,举起半人高的剔骨刀,一下下砍在砧板上。
老妇手里的绣花针精巧地翻飞着,那手法,活像杀人般,缝补着一具无头尸首。
少女曼妙身姿在铜鼓上扭动着,略微摆动而扬起的衣摆下,折射出不知名的银光,那十根兰蔻指甲上也泛着青色粉末。
一眼望过去,整条街上的人,看似寻常,又处处透着不正常。
纪瑶看的心里有些发懵,估摸着,若是独自穿过这条街,以这些人的凶悍程度,她估计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她有一种不良的直觉,这些人都对她持有一种垂涎的态度,都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如此看来,扶澜把她置于的楼阁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如果不离开这里,就永远无法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纪瑶狠下心来,跨下阶梯。
她刚刚步入街道,便被数十道意义不明的目光盯住,随着她的每一步行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愈发密集,令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但离开阶梯已经有了一段距离,此时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纪瑶只能咬紧牙关,将那些目光全都视而不见。她不知自己将要去往何处,只想着四处探寻一番。
记得上次汋华在这里留下了通往外界的缺口,若是能找到,便可万事无忧了。
通过上次一事后,纪瑶发现,无间的地方很小,小到只有一个村,一个镇,一座城。
“只要到了城外,那一切都好说了吧。”纪瑶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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