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瑶敲响隔壁一间屋子的门,寂静许久后,里面的门栓被取下,扶摇的脸出现在门后。
看到来者是纪瑶后,她的神情出现一丝不大自然,纪瑶看破不说破,也故意不提她假冒扶澜妹妹的事情,只对她道:“如今我们被困在这里,想必花神大人也是忙的抽不开身来,但毕竟无间的百姓是无辜的,我也总想着做些什么,为他分忧,只可惜……”
纪瑶略微一停顿,扶摇果然上钩了。
“可以为大人分忧?你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扶摇眼睛发光,道。
纪瑶一指着窗外那奔腾不息的雷兽,道:“瞧见了没有?那些雷兽是隐世之主饲养的宠物,也是战场上的坐骑,若是能将它们引走,必将引得隐世大乱。”
“你说的有理,然而主人不愿叫我们擅自行动。”扶摇显然有些畏惧扶澜,犹豫不决起来。
“殿下先前的胆量哪儿去了?”纪瑶故意取笑她,“且不说别的,我们这也是在为大人分忧,若是成功扰乱敌方军心,大人应该会很高兴吧。”
“你说的有道理,我刚才在想,屋顶怎会突然被闪电劈到,本来还纳闷着许是隐世的风土人情,正在看来,可能也和那些该死的畜生有关系。”扶摇道,抽出华剑,推开了窗。
“我这就去替花神大人分忧。”扶摇的长发被风扬起,碧衫飘扬,被窗外的雷电劈了一下,又吓得缩了回来。
见她有退缩之意,纪瑶好心好意为她打开了门,“请。”
“呃……等我马到成功吧。”扶摇见推辞不得,只好佯装壮着胆子,走了出去。
“为何骗她去那里?”扶澜闲散的语调出现在身旁,他一袭红衣,银发扑泄,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纪瑶把扶摇忽悠出去了。
纪瑶却四肢都凉透了,她本以为自己做的一切天衣无缝,如今一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扶澜怎么可能没有发觉。
他早就知道,但一直在背后看着,既不出声,也不出手阻止。
他是笃定这一切都坏不了他的事,还是另有图谋?
来不及思索过多,纪瑶扯出一丝和善的笑容,打招呼道:“难得您起早,是想吃早膳么?”
“早膳?倒也是个不错的点子。还是夫人想的周到。”扶澜似乎并不想与她计较旁事,那声“夫人”叫的很是**,惹得纪瑶汗毛倒竖起来。
隐世本没有白天黑夜之分,更遑论一日三餐的区分,鬼神早已无需依靠进食维系体力,而开在隐世的这些商铺也不过是供贵客们消遣罢了。
扶澜略微施展神通,二人便绕过守卫,直接出现在街道上。
“今日冬至,二位,来些饺子?”店小二热情地招呼二人。
扶澜斜视一眼,不多时,两人坐在了狭隘逼仄的破落小店里,瘸了一只腿的桌子兢兢业业地站立着,随时可能翻到。
“这家店看着破烂,东西倒还是不错。”纪瑶望着一道道热面汤食被送上来,若有所思着。
“这东西黏糊糊的,也是夫人的同族人发明的?”扶澜抓着一根筷子,戳着碗里漂浮着的白球,略微用力,皮破了,里面的黑芝麻馅料淌了出来。
“这是黑芝麻汤圆,里面包着黑芝麻糊,外面是糯米糍,是要蘸糖吃的。”纪瑶把糖碟子往前推了推,“你试试。”
扶澜挑眉,舌尖触碰到的一刹那,便整个咽了下去。
纪瑶冷了,“你……不烫吗?”
自然是烫的,不然扶澜的神情也不会如此的不自然。
他只略微一坐,身边便悄然无声开满了姹紫嫣红的花,仿佛与生俱来的诅咒。
店家感到惊奇极了,“隐世今个年月也忒反常了,先是雷鸣不止,现在又反季节开花,怕是有大动荡来咯。”
他所指的,便是被扶摇惊扰到的雷兽。
纪瑶抬眼看过去,原本只有行宫那一处有雷霆之势,经此一遭,半边天际都呈现出阴暗的色泽,闪烁起雷霆万钧。
如此一来,倒也较好地掩饰了阁主的动作。
纪瑶扫到扶澜的神情,他那种看淡一切的笑意,总让她心头扑通扑通地跳。唯恐出了什么意外。
不过扶澜目前不动声色,纪瑶也不好打草惊蛇。
她转移话题,道:“如今无间只怕是一片生灵涂炭,你不着急么?”
“清夜自以为他运筹帷幄,殊不知这一切尽在我的掌握。”扶澜露出胜券在握的笑。
他的一头银发在闹市里显得格外清新脱俗,又坐拥在璀璨花海里,面容被一袭红衣衬得愈发妖艳诡谲。
难道他还有后手?
纪瑶心头蓦然一跳。
斟酌着言辞时,天上的万千只雷兽蓦然失控,朝着地下的百姓喷吐着雷霆。
“发生了什么?”纪瑶贴着墙站着,有扶澜在,那些雷暂且劈不到她身上,只是那些房屋建筑就遭殃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清夜应该布置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向他宣示成败了。”扶澜牵着纪瑶的手,自然而然地踏入面前出现的光圈里。
前方不知踏往何处,纪瑶也没有回绝的余地,只能被他拖拽着进去。
在扶澜面前,她看似自由,实则扶澜并没有尊重过她的意愿。
下一步便踩到实地上了,却不是原来的青砖铺地,而是一片光洁明镜的湖面,人走在上面,还有涟漪波动而起。
这一幕,恍然如梦。
那些通天的水柱依次分列开,密密麻麻,表面流动的漩涡一阵一阵的,就好像从上往下一直在漏水。
“……天空漏了?”纪瑶蹲了下去,在湖面上看到自己的脸,被水的波纹晃荡的摇曳不清。
花香传递而来,她顺着花朵延伸的方向望过去,那些扬起的水花微微落下,她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时长,看到水柱中浮出的一张脸。
“是她!上次拦住我们的姑娘。”纪瑶认出了慕容影,她眼角处的朱砂痣令她印象深刻。
年轻貌美的女子睡着了一样,被封闭在水柱中心,双手垂落在腰侧,眼睛闭着,发丝飘扬在水波荡漾中。
她是死了还是活着?
一时令人细思极恐。
看到这一个例后,纪瑶壮着胆子去看其他的水柱,果不出所料,这些水柱中心都封锁着一个个“活死人”,这些人的形貌衣着,分明都是隐世的人。
“他们不是去攻打无间了吗?”纪瑶心里有无数个疑惑,远远望着扶澜,升起丝丝寒意。
她现如今敢断定,必定是扶澜在中间做了些许手脚,竟然在短短时间里,俘获了这么多隐世的人。
一眼望去,这没有尽头的无妄之海,不就是一个浑然天成的囚笼么?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扶澜走过的地方,沿途有花朵绽放,他的红衣行走其间,宛如在翩翩起舞,时而低头轻嗅,欣赏他的战利品。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便令隐世折损大半。
纪瑶悲悯地看着那些活生生的“雕像”,一排排扫过去,这时,慕容影的手松开,地面上掉落下一枚小巧玲珑的璎珞。
见扶澜没有注意这里,纪瑶匆忙捡起来,瞧着那璎珞的色泽,朱红透光,竟是如此眼熟。
这是……纪梦的珊瑚珠子。
“姐姐……”纪瑶突然捏紧了珊瑚珠子,心底微抽了一下,她抬起头去看慕容影安详的面容,那张脸没有任何纪梦的影子,但便说明,珠子的主人另有其人。
“是你吗?姐姐。”她低声唤道,尽管无人回应。
赏罢这一座水笼后,纪瑶再也没有初见时的洞天福地之感了,只觉得浓浓的悲哀,一直到扶澜将她带离开后依然闷闷不乐的。
“你在怜悯他们?”扶澜注意到她脸上没了笑容,难得开了尊口,关心了她一下。
“没有。他们忤逆你,他们就该死。你一直都是这么霸道,不是吗?”纪瑶苦笑一声。
哪怕是她,若是忤逆扶澜,只怕也会被抹杀。
“王,如何心慈手软?”扶澜淡淡道。
这话不知道怎么接,扶澜也没想让她去接,只接着道:“玩乐也够了,该回程收网了。”
收网。
这二字说的如此轻易,却搭上了成千上万条性命。
纪瑶不想掺和神明残忍的游戏里,她看着扶澜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也只能沉默着跟上去。
不过转念一想,扶澜的意思应该不是回行宫,那就不会坏阁主的事,因此跟随着他也方便监视着他。
纪瑶压下心里的难堪,将自己当成一具傀儡,默默跟随着扶澜。
天空的雷兽肆虐,却无法侵犯到他们。
身边的白衣影者仿佛预示到了危机,丢弃需要引路的亡魂,开始抱头鼠窜,而那些数量庞大的亡魂失去了牵引,怨气四溢,化为无主的冤魂,吞噬本土的百姓。
纪瑶眼中的隐世,如今是一片混沌。
天空中那张血盆大口在悄然无声中张开的更大了些,甚至向外凸起,就好像有另一个星球,要强行挤进来,把隐世压迫一样。
“这已经不由得我控制的了。”纪瑶默默收回视线,只专注于眼前的人。
扶澜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看起来依旧如初见时般闲散,在这一片狼藉中散步,还有闲情逸致揽过纪瑶的肩膀,吐出鬼魅般的低语:“夫人可知道,当初我为何要将你留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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