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习过往深埋的痛处是皮肉翻滚的刺痛。
独属于店长陈年的旧忆在他的眼睛舒展，一帧又一帧最刻骨的也是最难以洗却的陈伤像是沾了水般疼痛。
“你做了什么？”店长痛苦地捂住双眼。
“我只是让你看了看以前。”何穷说。
“我不需要！”店长吼道，过分的用力让他的眼眶周围泛白，“TMD狗屎回忆，去他奶奶的我不要！”
“你总要面对的，是吧。”何穷低语。
店长被心魔的幻境搞得牙呲欲裂，控制陈娇娇的精准度便就大幅度下降。
“不是这样的，不准那样称呼我！现在我已经可以制作好玩偶了，不再是畜生。”店长不甘心的呐喊。
二白嘲笑道：“玩偶？这只不过是真人，哪儿来的你做的玩偶，不要做梦了。”
“你们都在乱说。”店长捂住脑袋，双眼充血。
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早就摆脱了过去的阴影，再也不是他们口中的蠢猪和死肥猪。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这样攻击他？
攻击的速度快了起来，很多玩偶免不齐在之间遭到损毁而栽倒在地。
“与其选择摆脱掉自身不乐意的标签而杀害他人，你为什么不选择提升自我呢。”何穷结个印，把心魔幻境来回播放。
“你根本不明白，你又不是我。”店长喊。
“的确。”何穷说。
“未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伪君子。”巨大的身躯在愤怒中抖动，店长哈哈大笑。
“伪君子至少也不会杀害亲生父亲。”何穷看着他，有点怜悯。
没错，老师傅的身份不仅是店长的老师更是他的父亲。
“父亲”这个陌生的称呼在店长耳边响起时，他明显愣了几秒，像在思考这两个字其间的奥妙。
店长深呼吸两口：“他也配当一个父亲？”
从小到大，他可是从未感受到来自那个所谓父亲的老师傅的一点关爱。
甚至，他拥有的一切还不如后来的师弟师妹。
“总之，你杀了他。”何穷指向不远处的猪型玩偶。
之前觉得它和店长挺像的，现在想来应是店长像他。
哪里有儿子不像老子的，店长的这份执着顽拗何尝又不是曾经老师傅对他的满满希冀下化身的过分严苛呢？
“那是他活该，是他自找的……”店长喃喃着，“都是他逼我的，他们才是罪魁祸首，为什么都要逼我……”
陈娇娇瞪着眼睛，张着嘴发不了一点声音。
店长关闭了她言语的机会，叫她看上去格外的气愤，在被操作下她只能接下二白的一招又一招。
“既然真的如此讨厌，那便摧毁掉永不相见吧。”何穷垂着眼。
闻言，二白手中的匕首变化着成了长剑的模样。
仿佛时间溯洄，回到了几十分钟前。
何穷是如何遭受到的突袭，二白也便变本加厉的如数奉还，不，那只会加倍。
黑色的刀刃泛起无机质的寒光，二白轻松一挥携带者无形的千钧之力斩向失去瞳孔还滴着血的玩偶猪父亲。
“不——”店长踩着沉重的步子，努力想阻拦着。
他操控着人偶，在陈娇娇的绝望下她被挡在了猪父亲的身前。
“嘀嗒…”
血，溅了一地。
“人类真的好奇怪，”二白漠然抽出剑身，歪着头笑了笑，“分明很讨厌，那为什么要装作舍不得？”
千百年前这个问题就被他咀嚼，日益翻转，却依旧不得解。
现在，青年觉得很烦躁。
不是斩杀失败带来的，更多的情绪他自己也消化无解。千百年前都未曾得到回应的答案，现如今又怎么可能会得到解答。
手起刀落，陈娇娇被二白面无表情地砍掉头颅，“咕噜咕噜”滚到一旁，瞪着眼。
何穷想了想说：“就因为这样，所以才是人。”
“为什么？”二白不解，漆黑的长剑投掷而出。
应声破碎的防护罩和插在地上瞪着空洞眼睛都玩偶猪父亲，黑红色的液体潺潺汇集成一小汪“湖”。
“湖”面倒影着二白惨白的脸。
“因为感情，感情教会人欺骗也让人学会隐瞒。”何穷喘了口气，手搭在苏乐制造的防护屏上，“感情让人矛盾，让人看不清内心。”
二白动了动唇，千言万语堵在嘴里。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有店长在从几大的愤怒和震惊中缓过来，发出嘶哑的哀嚎。
“你们通通都不过关，你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正式员工！”店长尝试操作陈娇娇，可惜失败了。
“为什么？”何穷走到店长身前。
“我是店长，店长……所有人都要听我的。”男人……不，他已经不能再称作人了，动物的特征几乎完全覆盖了人类本来都面目。
一头巨大的肉色白猪在地上疯狂蠕动。
“他只是还没放下过去……放不过那个被不被认可的自己。”苏乐喃喃着，一滴泪从脸庞滑落。
是啊，人总是一辈子困在释怀不了的过去。
他又何尝不是，二白擦掉长剑上粘着的黑红色液体，悄声走到何穷身后。
“结束了。”二白说。
“什么…”何穷接过递来的匕首，看向神色冷峻的青年。
青年双唇禁闭，没有准备再说一遍的准备。
二白蹲在店长面前，同后者对视片刻他抬手覆在店长的头顶上，和摸小猫咪没有区别。
“你要干什么……”店长惊叫，奋力想要挣脱来人的桎梏，却无能为力。
何穷说不清二白这幅模样看着是什么滋味，一下子喉头的悲涩涌入鼻腔，叫他鼻头微酸。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是难过，像下大雨把好不容易养好的花朵淹死的难过，比花朵淹死还更难过。
这份心情是何穷没有经历过的，可他又莫名觉得这种难过很熟悉。
仿佛难过了很久，闷闷的隐忍不发。
“你说什么。”何穷又问了一遍。
“该结束了，”二白顿了顿，“不然要崩坏了。”
结束就寓意着分别，分别总是伴随着忧愁。
何穷讨厌分别的感觉，他想了想说：“还会再见吗？”
“会的。”二白看向他倏地一笑。
与之而来的是头骨被捏碎发出的爆裂声，和……宛如游丝的嘶鸣。
眼前的画面就像破碎掉的镜面，噼里啪啦破碎又分割出无数个细小的画面。
副本结束了。
【滴——】
【检测到副本BOSS已被击杀，该副本中存活玩家皆视为游戏通关！】
【滴——全球播报，心动玩偶屋副本BOSS已被击杀，该游戏上线第一次BOSS被选手成功淘汰，该副本将不再上线游戏。】
【击杀者二白、Q、小乐将获得奖励！！！请其他选手再接再厉！！！】
欢快的童声不止响在何穷耳畔，更是在地球上空欢快地冒着泡。
怎么还有这一出，马甲都被揭开了。
何穷无奈地想，下次还是再披一个新的马甲好。
接着他就被身体的疲惫推入了黑甜的梦乡，已经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供他睁眼，天赋的使用让他的体力和精神力损耗过大。
是该好好睡一觉，休憩片刻。
具体睡了多久何穷也不知道，在半梦半醒之间他感受到有人靠在他的身边躺下，他能感受到床铺向下的微微塌陷。
微凉的气息中带着一点好闻的栀子花香，何穷下意识的朝香味处挪了挪身子，两人贴的更近了些。
“……”意识到不对劲儿后的何穷立马睁眼，捏住了手里的刀。
然后……
然后，他就愣住了。
“又见面咯。”二白笑着打了个招呼，撑着头侧躺着很是惬意，“我就说会见面的吧。”
“你怎么来的？”何穷问。
“我这不是……”二白话锋一转，“来应约嘛。”
“你……”何穷坐起身，环顾四周确认是在自己家没错，“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还有，原来对方居然也可以到现实中来。
“这叫心有灵犀，你在哪里我当然知道啊。”二白说，这个世界还真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存在。
对待二白的油嘴滑舌，何穷不打算搭理，越是搭理对方怕是演起戏来表演得更得劲儿。
何穷端了一杯水抿了一小口，他打量着床上无所事事的青年，忽然问道：“你叫什么？”
名字吗？
很久都没有人叫过他的真名了，他也很久没有用过名字了，也没想到还有机会用上。
二白看着何穷，看了好一会儿似要把人盯穿一般，好半晌他突然又乐了。
“白元。”青年声音很轻。
何穷却从中听出了淡淡的哀愁味，他将两个字嚼了嚼，跟着念道：“白元。”
“很好听的名字，”何穷点点头，“给你取名字的人应该很爱你吧。”
元字有表着第一的意思，取名的人应是希望白元能成为人群中的佼佼者，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别的事件里，都可以成为优秀的人可以做出属于自己的成就。
白元有一瞬间的怔然，是啊给他取名字的人很爱他。
只是…已经不在了。
“那你呢？”白元问。
“何穷。”何穷淡淡的说。
而他耳朵镀上的粉红出卖了他，他心想，现在他也算和他信仰的神互换姓名了吗。
沉溺在幸福的一恍惚中，何穷错过了被心跳声掩埋的，时隔千年的呼唤。
“阿琼，好久不见。”
再次见到你，我很开心。
噢耶，终于终于结束这个本了……（颤抖站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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