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大典定在下个月的八月十五,是人间团圆的大好日子。此番礼节也都是按人间婚俗来的,巫拂云似乎对其有某种执念,他不敬苍穹,亦不问鬼神。唯独对真实的人间,格外看中。
这似乎是梨漫从他神秘且强大的内心,发掘的又一个闪光点。
久居高位的神,很难体会民间的疾苦,这不是特例,而是他们的通病。他们甚至会故意忘却,成神之前匍匐在人界的挣扎和修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塑造一个更完美的神格。
巫拂云不是这样,梨漫知道这人心性冷淡,但冰冷的外壳下是一颗强大且宽厚的心脏。
他独坐高台,也回顾苍生。他无情无欲,亦眷念烟火。
不论哪一面,都令梨漫心神俱往。
梨漫最近很忙,宗门隔三差五派人给她讲解婚礼事宜,还责令她必须坐下来听。
梨漫一接触那些繁文缛节,就觉得头疼。后面被缠磨的不行,她几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流云峰长老顾婉,因身体原因,鲜少露面,此次因梨漫的婚事,傅之舟亲自将她请出面,再三拜托她务必将此婚事张罗周全。
顾婉一看宗们里竟是大老爷们,还一个个都是万年老光棍,她只好扛下这担子。但没想到的是,在修炼上极具天赋的梨漫,在男女一事儿上竟是个榆木疙瘩,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啊。
有好几次气得她险些吐血。
顾婉实在受不了,大手一挥,无奈地将她撵走。
旁边两名从民间请来教习夫妻之礼的媒娘,看着这一幕不由傻眼。
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仙门禁忌颇多,他们最好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两媒娘低着头,既然新娘子走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意义,两人正欲退下。
顾婉眼风扫了过来,“把那啥册子留一本。”
真是头疼,这丫头一心扑在修炼上,就刚才神游天外的样子,估摸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算了给她一本册子,让她自己琢磨吧。
梨漫前脚才回到屋里,后脚顾婉就命人送来了册子。
梨漫扫了一眼封面,见不是什么秘法心经,她又随手扔在一处。最近她的精力全在研究蛊王上,离大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梨漫想趁此之前,尽快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白晓晓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对着手里的虫子,正冥思苦想。
白晓晓正好奇呢,欲伸手去摸。
“别动,那是蛊王!”梨漫赶紧出声阻止。
白晓晓猛地缩回手,“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话说姐姐你怎么不怕?”
梨漫将手里的蛊王翻了个身,扭头对白晓晓道,“陆钊告诉了我御蛊的方法,它识得我的气味儿,因此不会对我发动攻击。”
白晓晓忍不住凑了过来,但离蛊王仍保持一段距离,“那你拿这蛊王做什么?”
梨漫看了对方一眼,她没能回答陆钊,同样也没能回答对方。无意间扫到对方手上的伤,梨漫定睛问了一句。
却不想对方脸上微红,嘴里支支吾吾。
梨漫收起蛊王,再次看向对方。
白晓晓最终扛不住她的视线,扭捏道,“····我想雕刻一个缩小版的师父小人儿,送给师父作生辰礼物。”
白晓晓说着有些懊恼,“但,我雕工实在太差了。”一想到自己雕刻的那些鬼东西,白晓晓恨不能立刻撞墙。
“那就多加练□□会有所提高的。”
白晓晓叹了口气,整个人越发萎靡,“没时间了,三日后就是师父的生辰了。”
梨漫忍不住想笑,但顾及到对方情绪,她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尽量雕刻,雕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总归是你亲手制作的。实在不行,你就买一个吧。”
白晓晓听了立刻反驳道,“怎么能买呢?!买来的又不是我亲手做的,又不能代表我的心意···”
梨漫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一生辰礼物,她非要再三强调自己的心意,买来的不能表达心意吗?
白晓晓看着梨漫不太明白的样子,她有些庆幸自己守住了心事,同时,又有一种心事无处倾诉的憋屈。
最后,她只能盯着梨漫出尘的面容,幽幽道,“姐姐,你是不是经常惹圣子生气呀?”
“嗯?”梨漫认真想了想,对方脾性虽冷,但从未动怒。
“我看你挺能气人的。”白晓晓不要命道。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就方才那会儿对方还想嘲笑她呢。
梨漫伸手敲了她一脑袋瓜儿,“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走,我忙着呢!”
白晓晓猛地站起,难以置信地控诉,“你知道结婚大典还有几天吗?来来来,你告诉我你在忙什么?”
梨漫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那眼神似是刺激到了白晓晓,白晓晓突然流着泪冲她吼道,“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梨漫瞬间愣住了,看着对方似一小牛犊猛地冲了出去。
白晓晓情绪明显不对,梨漫赶紧御剑追了出去,照理说她的脚程比白晓晓还快,但一路追至灵隐峰附近都没看见对方的身影。
梨漫正欲亲自上门拜访祝辞长老,问问白晓晓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的状态她确实很不放心。
飞剑行至灵隐峰,梨漫站在剑上,看着底下的一幕,欲落地的她不由停在了那里。她的视野很开阔,自境界大幅提升后,她甚至能感知到极细微的变化。
祝辞刚从外面回来,碰上自家小孩儿顶着一张哭花的脸从一旁冲了出来。
祝辞被对方撞得险些没站稳,只好安慰地虚揽着对方,“怎么了?”
白晓晓本来只是低头啜泣,一听到他声音,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
祝辞似是没遇见过这等场面,他也没哄过女孩子,所以他抬起的手顿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最后他只能无奈地伸手,将对方的眼泪擦掉。
“好了,别哭了,明天的两百张符箓就免了,但只此一次。”他温声轻哄,英俊的眉头不由皱起,眼底浮现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寒意。
白晓晓猛地推开他,此刻的她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但通红的眼底有一股想要豁出去的冲动,又被她拼命按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那忤逆的一推,祝辞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只当对方耍小孩儿脾气,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没甚所谓的态度,好似又刺痛到了白晓晓。本已停止流泪的白晓晓,又无声的哭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梨漫又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微叹了口气,其实在祝辞出现的那一瞬,她便看得一清二楚,是白晓晓主动扑进对方怀里的。
梨漫调转方向,这事儿白晓晓都无法宣之于口,她更不好当面去问祝辞。只是不知白晓晓什么时候有了这心思,看她动情的程度,应该是有一段时日了,甚至更早。
梨漫回到屋里也没心思研究蛊虫了,她脑海里总是浮现白晓晓冲她吼的一幕,那感觉她明明不觉得自己有错,被对方吼了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好像有所反应。想到自己这阵子没日没夜的埋头钻研,似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巫拂云联系了。
如此想着,梨漫拿出玉简,在手里摩挲着,最终她抬手一挥,一面水镜浮现在眼前,不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对方的身影。
一向冷静的眼里竟是惊喜。
梨漫心口微涩,她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巫拂云余光扫向一侧,不动声色道,“处理一点小事儿,怎么了?”
立在一旁的镜明收到指示,动作敏捷地将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梨漫摇摇头,她只是心念一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巫拂云见此不由笑了,他的笑声低沉轻缓,听起来有一股独特的韵味,梨漫耳根微红,逃避般瞬间收起了水镜。
看着面前陡然消失的水镜,巫拂云愣了一瞬,两眼噙笑地仰躺进椅背里。舒展的四肢,透着一股肆意的落拓和风流。他并没有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事儿,而是抬手抚额,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镜明进来后,静静地立在一旁。
巫拂云视线不由扫了过来,不紧不慢道,“吊着贺清风一口气,他现在还不能死,天道如果不下场,这局棋就没什么意思。”
镜明点头,而后又问道,“义都那边还要管吗?”
巫拂云手指轻点额角,不经意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镜明知道自己问错了话,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您此番大婚,那边一定会有所动作。”
巫拂云倏地坐起,周身气势凛冽慑人,“是吗,就怕他不来呢。”
此番瓮中捉鳖,等得就是他自投罗网。
镜明得到指示,再次恭敬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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