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朵的脸听完这话立刻多云转晴,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
她慢慢地挪到和霍启并肩的位置,然后脚步带了几分雀跃,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阿启哥,我能带你去认识我的朋友们吗,但是他们都是小孩子。”
然后她生怕被拒绝,语速很快的开始解释:“寨子里人不多,大人们都各忙各的,像我阿爸阿妈那样,要插秧种地,所以我平时只能和小孩子一起玩……但是我不小了,我今年十七了。”
霍启想了想,与其从成年人口中套出信息,还不如从孩子入手,起码就算无意中犯了忌讳也可以忽悠过去,于是他连忙答应了。
云朵带着霍启在寨子里左绕右绕,中间还穿过了几块水田,最终在一个看着废弃的房子面前停下了脚步。
里面的孩子听到门口的声音,叽叽喳喳地冲了出来,一窝蜂地围住了云朵。
霍启观察了一下,一共六个孩子,两个女孩四个男孩,最大的不过十二岁,最小的才五岁左右,孩子们围住云朵,七嘴八舌的开口了:
“云朵云朵,你怎么才来啊~我们今天玩什么游戏啊?”
云朵蹲下看着这些孩子的眼睛,笑着开口:“我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朋友,这是阿启哥,大家叫他阿启哥哥。”
孩子们热烈的集体叫了一声,霍启的心柔软了一下,也学着云朵的样子蹲下看着他们炯炯有神的眼睛,摸了摸最大的那个孩子的头,笑着回应了他们,然后不解的问云朵:
“他们不去上学吗?我的意思是寨子里没有教书的先生吗?”
云朵的眼睛黯淡了一瞬,然后沉重地开口:“寨子里只有祭司和族长读过书,以前阿月在的时候会教他们认几个字,现在……”
霍启的心被震了一下,然后重新打量了这群孩子,一个个皮肤晒得发黑,然后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可能是家里其他孩子淘汰下来的,衣服上有很多污渍,眼睛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他忍不住想,这个年龄的孩子在京市估计是被家里宠着哄着去上学吧,然后他又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看向云朵:
“阿月去哪儿了?”
云朵被自己不经意说出口的名字吓了一跳,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再犯错了,于是她大声的反驳:
“没有!没有什么!”
她恐惧的抓住了霍启的胳膊,然后哀求地看着他,眼里透着满满的绝望和害怕:
“求求你,阿启哥,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发誓!你发誓不会告诉别人!”
霍启被吓了一跳,他望着抓住他衣服的那只手,手在微微颤抖,彰显着女孩的慌乱和害怕,他缓了缓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别害怕,云朵,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云朵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她语气悲伤,不断的重复:“我应该看着她的,我早就应该发现她的不对劲,要是我提前阻止她就好了……”
霍启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他怜悯地看了一眼云朵,然后让孩子们散开去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并教了一下他们游戏规则。
孩子们看向云朵,见她笑了一下点点头,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没过多久那边就传来一阵阵欢呼声。
然后霍启蹲在云朵面前,手抬起放在她的肩上,仿佛给了她一点力量,他慢慢开口:
“为什么她要大闹祭坛呢,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吗?”
云朵抽了抽鼻子,瓮声嗡气地回答:“因为她不想让新的巴代成为巴代……”
而另一边的沈昭,她找了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捏了个诀隐去了身形,心里并不希望带来不必要的注视和麻烦。
她放出神识,一寸寸的察探着整个寨子,神识扫过,她看见了飞鸟啼鸣,看见了游鱼跃出水面,看见了有的少年少女在互诉衷肠,互相红了脸。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她换了一个方向继续查看,惊讶地发现整个寨子的生命力流向都汇聚于寨子中心的祭坛。
沈昭的表情严肃了很多,不动声色的继续用神识察探,终于在河边的树林角落发现了两个不一样的人。
少年身上有着一个强大的‘契约’,其中还参杂着一丝神器的气息,而少女的身上却是强烈的、不屈的恨意和绝望。
少年和少女看着都年岁不大,十几岁的样子,两人相隔着将近两米的距离对峙,少女脸上挂着泪珠,神情悲伤又难过。
另一边的少年神色愤怒又凝重,手紧紧的握成拳,他叹了口气,看着对面的少女,还是不忍再责怪,沉默地闭上了眼: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不要再做这种愚蠢的事了。”
少女站立不住,她崩溃的蹲在了地上,仰着头望着那个宛如神明的挺拔少年,冷笑出声:
“与我无关?你说与我无关!好,好,好,那你就当我是个蠢货吧,我就是见不得你去死。”
少女可能觉得自己这个模样太过难看,于是伸出手捂住了脸,语气中带了一丝决绝:“阿衡,这么多年的陪伴,我的爱意,你真的一点点都看不见吗?”
被称作‘阿衡’的少年,看着少女捂住了脸,于是漏出了一丝苦笑,手举起往少女那个位置靠近了一点,然后又马上缩回来,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冷漠开口:
“阿月,很多年前,我就告诉过你,不要做无用之功。”
就在沈昭的神识想要更深地探索到那个叫‘阿衡’的少年身上的契约的时候,周围鸟鸣虫嘶戛然而止,仿佛整个世界的规则都在那一刻凝固,向她投来了冰冷的一瞥。
她敏锐的感知到了浓烈的危险气息朝自己袭来,随即往身旁一闪,一股强大的威压向她袭来,在她原本站立的地方炸出了一个深坑。
紧接着又是一股强大的威压向沈昭袭来,这次她没有躲,反而双手合拢,以极其复杂的手势捏了一个阵法。
一个带有白色光芒阵法浮现在她的手中间,两股力量相撞,灵气四散,树林突然起了一阵非常猛烈的风,惊起一众飞鸟四散。
她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又快速的聚集了一道浓郁的灵气,狠狠地朝那个方向扔了过去,对方也再也没有回应,沈昭吐了一口浊气,捂住了胸口,身上的裂痕更深了几分。
沈昭再度用神识查看了刚刚的河边,只见那个带有一丝神器气息的少年已经离开了,独留那个唤做‘阿月’的少女呆愣的坐在河边,她身上的绝望气息更浓了几分。
阿月呆愣地坐在河边,心里一片死寂,她好不甘心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他就不能回应一下自己,为什么他非要承担起自己本不该承担的责任!那个傻子,他就不能……不能为自己想想吗。
然后阿月的脑中传来了一道清冷而又遥不可及的声音:“想救他,来找我,云朵家。”
沈昭收回那缕神念,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绝望的土壤,最易种下希望的种子,现在,种子已经播下,只待它自己挣扎破土。
霍启静静听完了云朵的讲述,她讲的并不多,只把觉得自己可以让他知道的东西讲了出来。
比如说少女阿月几天前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大闹了仪式,她流着泪凝视着中间的少年,视线环绕了一圈跪着的族人。
然后她缓缓的跪下了,像一只骄傲的丹顶鹤,大声的质问所有人:
“你们还要沉睡不醒多久?以人命换来的是真正的安宁吗?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明!倘若真的有神明,我要问问祂,为何要这么对待我们,天道不公,为何不能反抗!”
随后少女亮出了匕首,锋利的匕首在太阳底下反射出冷冽的光。
台上的少年顿时煞白了脸,正想跑下去,台上的中年男人严厉地看了一眼少年,他的脚步僵在了原地,嘴唇抖动得不成样子,眼神哀求,口中喃喃道:“阿爸……”
阿月正准备将匕首插入心口的时候,男人狠狠地将手中的鼓槌扔了出去,把阿月的匕首打掉了。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男人闭了闭眼,对着旁边的老人下令:“把她给我拖下去,关押起来,仪式……继续!”
“后面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阿月,族长下了令,不许再提起这个名字,说阿月是神明的叛徒,是大逆不道的人。”
云朵摸了摸正在疯狂跳动的胸口,将整件事告诉霍启让她有种自己也干出了阿月一样疯狂的事的感觉。
她眼神惶恐,忍不住看向对面男人清澈坚定的眼神,妄图从中找到一丝力量去支持自己。
霍启内心一震,随后冒出了浓浓的敬佩,脑海中勾勒出少女决绝的模样,这是多么有勇气的一位女孩。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寨子不是单纯的桃花源,在其中还充斥着不公和绝望。
他第一次露出如此认真的表情,然后看向身边的云朵,一字一句坚定开口:
“云朵,如果,我说的是如果,你发现山的外面是一个充满了自由与公平的地方,你会向往吗?”
“那里的孩子每个都可以读书认字,那里的人不会被献祭也不会被轻易关起来,那里没有巴代,也没有族长,每个人都是平等的个体,那里有很多其他和你们一样的人,小孩子和大人都可以认识更多的新朋友。”
云朵露出迷茫的神情,然后眼神越听越亮,最后开口的语气都带着浓浓的期待:
“阿启哥,你描述的地方如果真的存在,我愿意去的,哪怕付出任何的代价。”
随即她低下了头,语气变得又悲伤又绝望:“但是应该是不存在的吧,我想象不到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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