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燕溪山一同进来的，还有燕都首富方旺，按理说他虽是贵族出身，却并未袭爵，应对神尊行三跪九叩之大礼的，却是直接朝着座上扑通一声长跪，捂着脸痛哭起来：“求神尊救救我女儿!”
司无尘还只穿着寝衣，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模样：“溪山，怎么一回事？”
“昨日夜里发生的事。”燕溪山低头回着话，悄悄朝方旺使了个眼色。方旺赶忙朝殿外招了招手，很快便有两个家奴抬着一副担架进来。
白布下女孩一身红衣，满头珠翠，正是方知夏。
“我已经诊过脉，还活着，但离死不远了，”燕溪山转向司无尘，神情严峻，“据方老爷所说，昨夜方小姐是去了醉仙居吃酒，她向来不喜拘束，也没带上护卫和丫鬟，结果过了亥时还没回来，方家这才派人出街寻找，找到方小姐的时候她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你如何看？”司无尘问。
“是毒!”燕溪山吐出两个字，“毒性不算烈，入骨缓慢，是以过了一夜方小姐还未丧命，不过神尊，不能再拖了!”
司无尘点了点头，起身离座。他走到担架前，无论是燕溪山还是方旺都自觉让开。
他蹲下来，抬手一探方知夏的鼻息，又掀开方知夏的眼皮看了看，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她的额际。只见一道白光骤亮，随后又缓缓消散。
“你判断得没错，”司无尘起身，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湿帕擦了擦手。他看向燕溪山，“毒不算烈，但凡是有点仙力的都能将此毒化解。”
“所以凶手正是因为这点，才专挑没有仙力的女孩下手？”燕溪山沉吟道。
司无尘看了他一眼：“这是你需要思考的问题。”
又看向方旺：“本尊已化解她体内的毒素，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你让医官时刻守着她，可能再睡个几日便能醒来了。”
“多谢神尊!多谢神尊!”方旺感动得痛哭流涕，急匆匆地带着方知夏走了。
“你还不走？”司无尘侧头瞥了一眼燕溪山。
燕溪山若有所思，正要说什么，又有侍从在殿外通报：“言无尽上仙求见!”
司无尘揉了揉眉心：“进。”
言无尽同样是急匆匆地进来，连礼都忘了行，一进殿便高声喊道：“这是第五个了!”
燕溪山一愣：“什么第五个？”
“方知夏是第五个受害者，在她之前，已有四个女孩同样遭此毒手，且因抢救得不及时，已经毒发身亡。”言无尽面沉如水，朝司无尘拱了拱手，“在大选这样的节骨眼上接连做出这种事来，凶手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挑衅师尊的神威!还请师尊准允弟子代为彻查此案!”
“是要好好查一查才行。”司无尘笑，“你与溪山一块儿去吧。”
“是!”
司无尘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再带上雪时一块儿去。”
……
雪时躲在言无尽身后，有些害怕地看着角落。
漆墙下的一角，置放着四个白布覆盖的尸体，一个昆仑山的神官蹲在两侧，看见言无尽一来，立马起身迎接：“上仙大人。”
言无尽扫向那边的尸体：“我来协助你们查案。”
“是，”神官恭谨道，“死者皆为女性，都是刚成年的普通女孩子，而且都没有仙力，此外，在案发现场还发现了这个。”
神官掏出一块黑布打开。言无尽拈起黑布上的一根银针，放在光下细瞧：“这针细如蛛丝，针尖泛出紫黑，恐怕凶手就是用这种针来下毒的。我看这针上应有毒物残留，你们可验过？”
“验过的，”神官摇头道，“属下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辨不清这是哪一种毒，自然也无从找寻解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四个可怜的姑娘痛苦而死……”
他惋惜一叹，忽而又问：“属下听说第五名受害者方知夏小姐却是救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小姐是被我师尊救活的，想必师尊已经知道这到底是哪种毒，”言无尽叹息一声，“他不说出来，看来此毒的危害也不算太大。只是你方才笃定这并不是神界之毒，那么查找的难度可就大了。”
“上仙大人，还有一个疑点。即便被害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不可能一点挣扎的痕迹都没有，更奇怪的是，既是银针下毒，我们在那些女孩的身体上却找不到针眼，属下在燕都侦办了近百年的案子，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说的也是，”言无尽点了点头，“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女孩与凶手自愿亲近的呢？”
“什么意思？”
“也许，我们该换个方向查案了。”
……
大堂内人声喧嚷，手提长嘴铜壶的堂倌站在桌边，忽地一抬手臂，那壶嘴便如修长的鹤颈般倏而一探，一束滚烫的水流冲进茶碗。
雪时与言无尽正喝着茶歇息，燕溪山忽然气喘吁吁地走到对面一屁股坐下来：“那四个死去的姑娘家里我都盘问了个遍，就连贴身丫鬟都说不清楚她们是跟谁出去的，上仙大人，要不咱们去问问晏文好上仙，这样的案子，他一开神眼便能探查清楚原委了。”
最后那句话，燕溪山是有意看着言无尽说的。雪时一听，也不由得转向了自家师兄。
“不可，此事是师尊交由我去办，怎可请师弟代劳？这也算是违抗师尊的谕令了。”言无尽摇了摇头，话里有不容置疑的拒绝之意。
“唉，那可怎么办啊？死去的姑娘都是贵族出身，已经在燕都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搞得人心惶惶，我们可必须速速查清此案才行啊。”燕溪山愈发愁眉苦脸了。
二人正思索之际，忽然听见一旁传来女孩弱弱的声音：“那个……”
言无尽立马转过头去：“小雪时，你有什么发现？”
雪时双手抱着茶碗，目光怯怯的：“我也不确定……不过雪时以为，这个凶手应该是男子才对，而且还应是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男子？”言无尽忽然想起来，论年岁，雪时虽然比那些遇害的女孩们要小上一些，但或许心理状态与行为轨迹都有相似之处，急忙问道，“你仔细说说。”
……
“死者都是未婚的女孩子，若是与其他女子见面，又何必遮遮掩掩，连贴身婢女都不带上呢？所以雪时以为，那些女孩子在被害之前，见的一定是男子了。更何况，她们还是像燕青一样出自贵家的小姐，见过的世面多了，能够禁得住男子的蛊惑。又是什么样的男子能将这些小姐悄悄约出来，在隐蔽的地方见面呢？”
雪时不由得想起师父出尘绝世的姿容了，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所以凶手应该是生得很好看的，才会让那些女孩子放松了警惕。”
“有道理。”言无尽转头看向燕溪山，“雪时说的这样的男子，星君能想到何人？”
“若是范围仅限于昆仑山和燕都，”燕溪山沉吟道，“样貌最为俊美的大概是云崖上仙了。”
雪时立时瞪大眼睛：“怎么可能，最俊美的不应该是师父么？”
燕溪山愣了一愣，神色有些惊惶：“神尊嘛，自然也是俊美的，但他也算是活在神话古籍中的人物了，怎可把他拿来跟小辈们相比？”
雪时神色悻悻地哦了一声。
“说回云崖上仙，他眼下正闭关养伤，有抚楹上仙照料着，自然不会到燕都来引诱别的女子，”燕溪山继续道，“而之前在燕都颇受世家贵女追捧的云家次子，也就是梦旖楼少班主云容，因为要参加下一轮的会试，也早已被限制了行动，也不可能到燕都来。除了云家二位公子之外……满足条件的大概只有夜家那位了。”
“夜家？”言无尽位在上仙之列，几乎终年待在昆仑山内，鲜少下燕都来，因此对这些神界贵家不大了解。
燕溪山笑道：“说起这夜家，倒是与夜吟神尊有一番渊源。据说现任夜家家主的曾祖父是夜吟神尊的养父，夜吟神尊尚还年幼时曾予他衣食和住所，允许他在仓房里住了好些日子，后来是神界发生过一次大乱，夜吟神尊趁此大展身手，天资神勇被当时还在世的听雪神尊看中，收为门下弟子，才从夜家出来。”
言无尽点头道：“说起来，夜吟神尊还算是师尊的师侄。”
“正是因为与夜吟神尊的这段恩缘，夜家才得以名声大震，又因为是贵族出身，陛下也颇为看重，但凡是夜家的子嗣，都会给个一官半职，直至今日，夜家已是代代神官，流芳百世了。”
“星君怀疑凶手出自夜家？”言无尽问道。
“上仙难道没听过，'夜朗月，照容颜，女儿错数三更烛'？”
言无尽摇头。
“这句唱词是在说夜郎俊美，就连月光的清辉都像是他独有的，只为映衬他的容颜，女子因太过思念夜郎，以至于连时辰都数错了。”燕溪山笑了一笑，“而这个俊美的夜郎，指的就是燕都夜家的三公子，夜士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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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秘境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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