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妖界,伯桑交代完眼线的位置后便匆匆离开,说要营造宁溯不请自来,于妖界大开杀戒,结果正好杀了全部眼线的假象。
南煊望向伯桑逃离现场的背影,既滑稽又心酸。
“小将军,别看了,人已经走远了。”
“哦。”
南煊一回头,恰好对上满脸黑线的宁溯,他看起来有些不高兴。南煊纳闷了,既然不愿意接这桩差事,为何又要答应。
一路上,妖界的景色映入眼帘,青山绿水,花红柳绿,瀑布倾泻而下,哗啦哗啦的声音清脆悦耳。几只黄莺停在枝头,歪歪脑袋望着两个陌生人,这副模样与宁溯十分相像。
想到这,南煊下意识瞅了眼宁溯,他一语不发,目不斜视。南煊想了想,或许宁溯答应前来是为了话本一事,说到底,前来妖界清眼线也有他的原因。
南煊轻轻拉扯宁溯的袖摆,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宁溯,你不高兴?”
宁溯脚下一滞,顿住身形。
“嗯。”
果然如此,南煊笑道:“别不高兴了,既来之则安之,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宁溯瞳孔微张,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半晌,道:“是吗?”
语气充满挑逗意味,这不禁让南煊反思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或许宁溯根本不是因为来干苦力而生气,只得问道:“你为何不高兴?”
“真的要我说?”
挑逗意味十足,好吧,确实是自己会错意了。南煊无奈点点头,“说吧。”
宁溯道:“有什么好处?”
南煊:……
见南煊跟个木头似的自顾自往前走,宁溯又屁颠屁颠跟上,噘着嘴一脸的委屈样,故意凑到南煊耳边嘀咕:“看来小将军也并不是很想知道,终究是我不配。”
南煊这下哭笑不得,叹气道:“你想要什么好处?”
宁溯故作思考,一手搭在南煊肩上,凑近说道:“先攒着。”
南煊:“嗯?什么?”
他倒也不是真的没听清,只是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和宁溯所想的是否一个意思。宁溯抿嘴一笑,眉眼弯弯的,甚是可爱。
“我的意思是,先把这个好处留着,等我哪日想到了再向小将军索要。”
南煊苦笑道:“好,所以你是为何不高兴?”
“这个也留着,下次一并告诉你。”
宁溯这是把他当小孩逗呢,随即,南煊头也不回地走开,还没走两步,手腕一紧,宁溯将他拉回身旁,笑道:“小将军,我错了。”
他这幅样子哪像是认错,分明就是得逞后的一脸悦色。
二人一路追击眼线至竹林深处,每逢一人南煊总会抢先上前将其擒拿,而后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由,将他们放回神界。
他唯一担心的是宁溯会不会看出他的小心思,倘若他一气之下不再让自己出手,那些眼线必死无疑。
下一瞬,南煊就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了。
每次遇到眼线,宁溯都会主动站在一旁不参与战斗,若是只有如此,南煊自然高兴。可偏偏宁溯会在一旁挥臂高呼:“南煊将军真棒,南煊将军真厉害,哇,这个后空翻太帅了,这个神龙摆尾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南煊将军果真骁勇善战,宁某实在钦佩。”
南煊起初还会因他突如其来的夸赞脚底打滑,次数一多,竟然习惯了。
南煊道:“宁溯,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宁溯道:“什么?”
“你下回能不能小声一点,被他们听见很尴尬。”
哈哈哈哈哈,宁溯笑道:“好,那我乖乖等小将军就是,绝不再说话。”他又向前靠近几分,“等回魔界,我单独夸。”
南煊:……
南煊这下发现了,宁溯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早已知晓自己一同前来的目的,所以从第一个眼线开始,他根本就没有参战的打算,完全就是,来玩的。
南煊越想越尴尬,低着脑袋将脚下的石头踢来踢去,一用力不小心踢到一边的草丛中。他正欲上前将其捡回,侧方突然灵光一现,一道剑灵袭击而来。南煊反应极快,弹指间便逆转局势将那眼线降服。
宁溯信步上前,一边鼓掌一边赞道:“南煊将军好快呀,我都没反应过来呢。”
不是说好不再夸了吗,南煊看看周围的土地,应该有适合挖洞钻进去的地方。
那眼线看见南煊后微微一怔,随即目光凌厉,手下瞬间凝聚一团灵烟,趁二人不备,灵烟掷地,迅速逃向竹林北侧。
南煊出于本能拉上宁溯立即朝身影追去。
追到半路,南煊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就是特地来放走眼线的吗,可当下也不能回到原点了,只好暗自期望那人已直接逃回神界,避免再次碰面打斗一番。一苦一笑间抬眸再次对上宁溯那灼热的视线,问道:“怎么了?”
宁溯收回目光,正色道:“这里不对劲。”
南煊正待观察,四周突然开始旋转扭曲,刹那间,像是灵魂出窍般的脱离感随之而来。一阵头晕呕吐后,南煊努力站起身,左右顾盼,发现此地已不再是妖界的竹林。更奇怪的是,宁溯不见了。
南煊边走边唤宁溯的名字,却是一片空洞,无人回应。
他越走越不对劲,方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此刻侧方竟然有了山峰的形状。再走近些,嵩山峻岭,大雁高飞。初日东升,南煊伸出左手,朝霞一点一点爬进他的手心。
这里,是一千年前的血融山,而他此刻正在山脚下望着那道双间裂痕。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裂痕越来越宽,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跃至裂痕下,双手撕开身上的多道伤口,鲜血淋漓,怵目惊心。南煊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可他明明已经飞到少年身旁,离得那么近却看得更不真切。
下一刻,一阵凌乱的尖叫声从裂痕内袭来,穿透性极强。南煊双手捂住耳朵,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少年。随即,怨灵泵出,似是感受到血液的温度,万千怨灵齐发上阵,无情啃噬着少年的身体、魂魄,他逐渐失去血色,一道道裂缝爬上他的肉|体,犹如魔尊返世那日的法阵,随时爆裂。
看着那么痛,少年却一声未吭。南煊紧紧盯着他,虽不真切却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绝望,内心像是被无数匕首刺穿再拔再刺,喉间一股铁锈味袭来,双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多想抱一抱这个少年,想摸着他的脑袋,站在他的身前,护他一辈子。
不知何时,裂痕与怨灵逐渐消失,少年紧闭双眼坠入血融山。南煊跃下想抱住他却捞了个空。眼看着少年重重摔在山顶,全身惨白毫无人色。南煊像当年那样走到他的身边,这时,身后传来另一少年的呵斥,转头一看,正是飞升前的自己。
南煊此时的模样与十七岁时并无二致,只是菱角更为锋利,眼神愈加坚定。
少年南煊喝道:“滚开,他不是你们这些小鬼可以染指的。”
说罢,少年身边的几只恶鬼磕磕大笑,不屑道:“你算哪根葱,敢管本大爷的美事。”
少年南煊一怒之下,持剑而攻,三两下便将恶鬼打退。他蹲下轻轻抚摸少年那满是裂痕的脸庞,正想着该如何是好,身后一男子问他:“你是何人?”
少年南煊回头,那人全身是血,伤势极重,单手撑着长剑才勉强能站立,可即便满脸血迹,依旧能看出他那眉眼间的秀丽俊朗,风姿卓绝。
此人便是神界帝尊琅泽。
少年南煊此刻还不认识他,但能感受到对方没有恶意,便如实相告,“我想救他。”
帝尊又问:“那你可知他是何人?”
“不知。”
“也罢,你若想救他,就离开此处。”
“为何?”
帝尊没有回答,轻轻一挥衣袖,少年南煊消失。
下一瞬,少年与帝尊也逐渐消散,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变化。
南煊立于原地不知所措,满脑子都是少年只身抵挡怨灵的模样,猛一抬头,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南煊谨慎观察,忽然一股血腥味直冲鼻腔,脚下似有液体流淌,他蹲下身右手化出明火,一滩血水映入眼帘。南煊下意识起身后退几步,手心一阵湿热感,抬起一看,此刻他双手沾满鲜血,胆战心惊。
忽而,眼前闪现一个身影,一点一点靠近。
南煊屏住呼吸,无论是什么东西,他定要保持理智,不可失了方寸。
身影距离他三步远时停了下来,身上的黑气逐渐散去,来人竟是满身裂痕的少年,他木木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披头散发,宽衣长摆看上去极不合身,南煊向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
“我想救你,你愿意同我回去吗?”
……
“对了,我叫南煊,你呢?”
……
接连几个问题都没有回应,南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当年,少年南煊飞升后去血融山找过他几次,可那里早已变成魔头宁溯的封印之地,除了一个法阵,再无他物。后来,帝尊出关,少年南煊认出他便是当时血融山上之人,便追问少年的去处,怎料,帝尊只是淡淡地回道:“那人已死,你莫要再念。”
他已经死了,那个拯救苍生的少年英雄,死了。
南煊喉间又是一股铁锈味,胸口灌铅般沉闷,他不甘心,继续靠近眼前的少年,声音颤抖道:“你,真的死了吗?”
“你是五界的恩人,是英雄……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梦想,就是想成为你这样的人,心怀天下,拯救苍生。”
“帝尊告诉我你死了,我便安慰自己,没关系,从今往后,我带着你的这份一起活下去,我要让你看到一个太平盛世,海晏…咳咳。”
喉间的铁锈味得到释放,胸口终于也不再沉闷,南煊拭去嘴角的血迹,还想再说什么,那少年却突然消失。他拼命奔跑,拼命寻找,可终究不再见。
此刻,南煊顿感无力,脚下一软,正待摔倒在地,一双手稳稳接住他,南煊抬眸望去,原来是宁溯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宁溯的眼神竟然在发抖,从认识他到现在,见过他欢喜、生气,还有眼底的杀意,眼角的挑逗,却还从未见过他此刻的模样。这是什么?紧张?还是担心?
没来得及细想,周围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再一睁眼,宁溯正抱着他输送灵力。
南煊看向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问道:“你是真的宁溯吗?”
“嗯。”
“那就好。”南煊落下一口气,又问:“这是何处?”
“我们被眼线引到黑蟒地界,此处是他的庇身之所,不幻境。”
不幻境,南煊曾在神界藏书阁内看到过,是妖界黑蟒一族的修炼之地,也是他们的武器。进入不幻境之人,轻则遭受梦魇和幻象困扰,重则七窍流血,死于境内。这么看来,还得庆幸自己方才只是被幻象所控。
南煊道:“宁溯,我没事,你别给我输灵力了。”
说罢,南煊推开宁溯的手,缓慢起身,又连转几个圈,让宁溯相信自己已无大碍,宁溯这才做罢。
半晌,宁溯牵起南煊的手,在二人手腕处变幻出一缕红丝线,道:“此物可以防止我们再次走散。”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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