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一个拐角,眼前映入一片夜江。
星河倒映,千灯浮水。
一瘦骨老人闲坐岸边,见两位少年走近,连忙上前揽客,笑嘻嘻问道:“二位公子,可要架船夜游?老身收费很公道的,不像一些年轻人,见人下饭碟。”
红衣男子率先开口,道:“好,挑艘最好的,不用跟着,我们自己划。”
老人为难道:“公子,不是我小气,只是万一你们一去不回,老身这船不就…”
还没等他多言,一块大金锭子赫然闪瞎他的双眼。连忙捧手接过,点头哈腰。随即将一艘看起来最大最干净的木船解开,等二人划走离去才放心回家。
至于为什么回家,因为这一大块金锭子已然足够他挥霍大半年,何须再坐于江边苦吹冷风。
江面上,二人划了一段距离后便不再掌舵,任由木船随意漂泊。
南煊将琉璃花收入乾坤袖,又拿出方才在街市买的乞巧糕和果茶。正欲分出一部分给宁溯,只见他侧身倾斜,手肘抵在船板上,掌心托住半个脑袋,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南煊道:“宁溯,你为何总盯着我?”
宁溯笑道:“你不也总爱偷看我吗?”
南煊:……
没有的事!
南煊递过几块糕点,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你定会觉得这糕点不好吃,但是暂时果腹还是没问题的吧?”
宁溯先是一愣,随即将一整块糕点塞进嘴里,咀嚼片刻后,笑道:“真好吃。”
“当真?”
“保真。”
南煊也咬下一口,细细品尝后,心想这不就是伯桑给他们的那几块糕点吗,味道一模一样。难怪买的时候就觉得香味和形状甚是熟悉。
这也可以断定,宁溯说好吃只是在唬他了。
这时,一花灯飘到船边被阻拦了路线。南煊轻轻一拨,无意间看见花灯上赫然几个大字:织女祈佑,得一良人。
南煊抿嘴一笑,送走花灯。一转身发现宁溯已经把糕点吃完了,莫非他是真的饿了。
半晌,宁溯突然问道:“在不幻境内,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南煊道:“为何突然又问这个?”
宁溯道:“我找到你时,见你陷入幻象不可自拔。口中一直喃喃自语,我想,应是在同别人讲话。”
南煊拽紧袖摆,垂眸望向江面的花灯,半晌,低声道:“我曾经遇到一个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当时人界正处于危难之际。是他,以身殉世,换来千年安宁。”
宁溯:……
南煊的手松了松,仰首叹道:“他是五界的英雄!是我……”
是他的人生目标。
清风拂揽,深更露重。
二人躺在船上,惬意非常。
突然想到什么,南煊转头问道:“那你呢?刚进不幻境时遇到什么?同第二次一样吗?”
宁溯道:“入魔前的一些事罢了,不重要。”
“哦。”
涟花江上,一叶泛舟,红银点缀,羡煞旁人。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金光强行撬开南煊的眼睛。他没想到,两人竟然在船上一觉睡到天亮。
他醒来后观察下四周,确认还在涟花江上,而后转身想叫醒宁溯。只见那人一手抚于眉间,试图遮挡阳光的侵略。南煊不自觉靠近几分,眼前之人长得实在好看。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他粒粒分明的睫毛微颤两下,依旧紧闭双唇。
南煊看得入迷,身后一妇女唤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宁溯也被吵醒了,他眉头微蹙,眯着左眼,满脸被吵醒的委屈。
妇女双手叉腰,站在另一小船上,道:“小伙子,你们没事吧?”
南煊疑惑道:“没事啊,您有何贵干?”
妇女道:“没事就好,方才我隔老远看到你们两个躺在船上一动不动,还以为出事了。”
宁溯懒洋洋地支起上半身,盘坐一旁,歪歪脑袋问道:“南煊,怎么了?”
南煊转身笑道:“没事没事,误会。”
那边,大娘又嘱咐几句,才放心划船离开。转身时嘴里还嘀咕不停,“现在这些年轻人,玩得真花。”
南煊:……
大娘,其实我听得到。南煊偷偷望向宁溯,那人正在和自己的衣摆较劲。这才深叹口气,心想:“幸亏宁溯没听到,不然我可以直接跳江了。”
二人整理片刻后,将船划到原位,虽不知那老人还会不会回来取他的船,南煊还是把它绑在了柱子上。
刚绑完,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喧闹,回头望去,只见一群男子蜂拥至一酒楼下。宁溯慢悠悠靠过来,耷拉着一边眉毛,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嗯。”
酒楼下,文面书生,抡铁大汉,商贩老板,刀疤侠士……各式男子齐聚一处。
两人立于人群后方,南煊拍了拍前面伙计的肩膀,问道:“请问,这里是要做什么?”
伙计撇嘴道:“你连这要做什么都不知道,为何要站在这儿?”
南煊:……
下一瞬,那伙计一个哆嗦,满脸惧色,缓缓道:“有个外来商人,说要在此处给自己的千金谋个好夫婿。”
南煊回头看眼宁溯,神情正常。那就是这个伙计突然善心大作了。于是他趁热打铁,又问道:“为何要在此处?”
伙计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听说此处多俊男美女吧。”
南煊道:“怎么可能。”
伙计后退一步,打量起面前两人,道:“怎么不可能,我瞧着你们两人就挺俊的。”
哼。
南煊回头对上宁溯的视线,神情依旧未变,可是他确定,方才那一声冷哼绝对出自宁溯。半晌,南煊又问道:“那这位商人准备如何谋婿?”
伙计正要回答,酒楼上突然落下两条红丝绒锦带,每条中间都绑着一朵大红花,不同于昨夜猜花谜的红花,这朵大红花结构更复杂,看上去栩栩如生。下一刻,酒楼栏槛内,走出一名女子,着凤冠霞帔,淡抹胭脂厚涂粉,朱唇含笑,顾盼生姿。
楼下随即一阵夸赞。
伙计道:“诺,就是这样,千金本人现身,抛绣球,将姻缘付诸天意。”
哼。
又是一声冷哼,这次南煊可以确认就是宁溯。
一阵锣鼓喧天、鞭炮连绵后,楼上的女子毫不犹豫抛下绣球。众人推推搡搡,眼冒金光,势必要将那绣球收为囊中之物。
可那绣球却像有灵气般,在众人头顶一蹦一跳,竟然直接落入宁溯手中。
……
“这人是谁啊,从未见过。”
“是啊,我看他这一脸妖容,绝对不简单。”
咳咳。楼上下来一小厮,走到宁溯面前,躬身笑道:“恭喜这位郎君,请随我上楼见千金。”
“嗯。”
宁溯竟然答应了!他怎么能答应呢,他……是了,南煊记得之前宁溯就说过,他想要给魔界再找一位主人,如今既然是天意,他自然不会拒绝。
小厮见他光嘴上答应,身体却依旧立在原地岿然不动,又道:“郎君,请随我上楼。”
宁溯将绣球把玩一番,而后又觉得甚是无聊,直接将其丢在地上,南煊一惊,正准备去捡,一只胳膊挡在身前。
宁溯笑道:“你若是请我上去饮酒做乐,自然没问题。不过,若是让我上去成亲,这恐怕得经过我夫人的同意才行。”
……
小厮不耐烦道:“你有夫人了?”
宁溯不作答,拉上南煊头也不回地离开。
南煊一脸茫然,反应过来后,扯了扯被死死拉着的手腕,问道:“宁溯,我们去哪儿?”
宁溯道:“饿了,去吃饭。”
南煊道:“那个绣球……”
宁溯道:“不用管。”
好吧,既然连准郎婿都不在意,南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人在一家酒肆停下,刚点完菜,门口一名红衣女子突然跑进来,砰地一声趴在宁溯身旁,梨花带雨,娇滴滴惹人心疼,她哽咽道:“郎君,你为何要抛下奴家一个人?”
南煊认出她就是方才酒楼上那位千金。可他想不通,堂堂一位千金,怎会这般不顾颜面,将自己置身于众人笑谈之中。
酒肆内,其中一人婉言相劝道:“姑娘,你何必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自降身份。你不如跟我吧,我家住城西,家中有良田百亩,牛羊三千,绝对不会亏待于你。”
谁知,那女子根本不领情,“呸,谁要跟你!我就要跟着这位郎君,你看,他长得多俊呐。”
南煊扶额叹气,斜眼悄悄看宁溯的神情,这个时候他竟然还能一脸无所谓,难道这个女子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可就算他不喜欢,也应该有所表示吧。
随即,南煊正准备去扶她,宁溯单手一扬,那女子瞬间被甩出店外半里。众人一惊,纷纷指责宁溯,说他不懂得怜香惜玉,毫无怜悯之心。
可南煊此刻已然知晓真相。
只见,那红衣女子周身一抖,什么凤冠霞帔,什么淡粉胭脂,都统统消失。她一袭红衫,披头散发,此刻看上去,整个人毫无血色。
众人大惊失色,惨叫道:“鬼,鬼啊——”
方才那位还想带她回去的男子一边逃命一边大叫道:“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突然跑出来个女鬼啊——”
南煊双手画符,正欲将其收服,只见那红衣女鬼立在门口,作揖躬腰,无论是神态还是声音都与方才判若两人,道:“魔尊大人,少主有请。”
南煊:……
宁溯冷冷道:“不去,让他滚。”
红衣女鬼:……
不等红衣女鬼再言,宁溯起身牵起南煊的手便转身离开酒肆。
不出三里,前方遇一白衣男子将二人拦下,那人横眉冷目,手持长剑。
正是神界将军之首,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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