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因为这个吗。”
法兰克眼睛鲜红，这次却不是泪意，而是不甘与不解。“所有人都能说爱你，艾达能，奥斯特能，甚至安德公爵都能。我为什么不行？！”
舜若坐直脊背，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行？众神爱我是同宗亲情，世人爱我是敬爱，你呢？你渴望与我结欢好之情，渴望与我缠绵游戏，你的脑子里还有没有伦理尊卑！”
房间空气一时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双方的喘息声，没有任何一个人再开口。
“啁啾——”
一声鸟啼打破了沉静的尴尬氛围，舜若掀开法兰克就要下床。却被一只手桎梏住手腕。
法兰克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握住他的手臂却在抖，“别……别走，我错了，你说好生辰宴会一直陪着我的……”
舜若表情淡漠，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现子夜已过，我未曾食言，松手。”
“我还会再来的，你调理好自己，别撒泼。”
留下这么一句话后，舜若从窗边踏云而上，回到天庭神殿。徒留法兰克在床边枯坐一晚。
早上八点半是爱德家的早饭时间，法兰克勉强整理好仪容，顶着遮不住的憔悴黑眼圈推开房间门。把对门房间里刚刚走出的贝蒂吓了一跳。
贝蒂·爱德，爱德公爵家的大女儿。虽然是女孩，却自幼精明懂事，早早体现出聪慧的本质。
果不其然，她垂着眼睛整理了一下裙摆，“主神夜里走了？”
“……”法兰克无言答复。
贝蒂见他不答，心中明了。对法兰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恕我直言哥哥，你实在没用。”但看法兰克模样实在可怜，贝蒂又是一个白眼，“罢了，餐后我再与你讨论。而现在，建议你调整好表情，别让我父亲母亲替你担心。”
法兰克没法反驳贝蒂。这姑娘不像安迪，实在不是他的便宜妹妹，仅凭一人就充当了他的智囊团。昨天法兰克在舜若面前一哭二哭的，可以说三分真七分演，按照贝蒂的剧本有效拉扯着舜若。
……怪他晚上实在想不开加了戏，不然按照剧本，舜若该在他的房间睡至天明。他一睁开眼就是舜若，一揽怀抱还是舜若。他要带舜若看森林深处的溪流，看小路尽头的野花，然后在傍晚一起追逐晚霞，一起躺在草地上看星空。
实在怪他。
但他实在是太想了。舜若两年不见他，他就想了舜若整整两年。日想、夜想……
一餐饭魂不守舍地吃完，法兰克撑着精神勉强慰问过爱德夫人后回到房间。贝蒂已经在房间内等他。
贝蒂站在窗边回头斜了法兰克一眼，“我的好哥哥诶，你这是给自己加了些啥戏啊，主神大人翻窗就走了啊。”
法兰克窝窝囊囊地在床沿坐下，“哪有啥的，不过就多问了句。”
贝蒂懒得管十八岁的少男心事，直入主题，“所以现在呢，你还有什么新想法吗？”
说到正事，法兰克也正色起来，“你说，我要是能让神格消散，让世界变成一个无神的世界。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不是就小很多了？”
贝蒂闲适的表情呆住了，半晌方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的意思是……你要屠神？！这太不现实了！简直是疯了！”
法兰克摇摇头，“贝蒂，你虽尚未成年，但过分早慧，已然不能免俗。昨日安迪问我，今日神明愿意，便能救助我们庇佑我们，明日神明不愿意了呢？”
“神明的力量太过强大了，他们能创造人世，亦能覆灭人世。而如今，每个人都已沉浸在神明庇护中难以自护。”
“于我而言，我想要舜若没了神力能与我在一起。于你而言，聪慧自强的小姑娘，你不会任由自己发现了自己的生活不受自己掌控还不管的吧。”
贝蒂沉默了一会儿，再抬起头，眼睛很亮，“那么，法兰克哥哥，合作愉快哦。”
法兰克松了口气，贝蒂愿意和他一起做这“离经叛道”的事，他就轻松多了。“不知道神明是否真的对人间伤害免疫，我想先试试普通的伤病武器。”
贝蒂点点头，“行，我会为你准备好毒药。你到时候约主神见面，将药给他喂下观察反应即可。”
法兰克顿了几秒，别别扭扭地开口，“那啥，毒性不要太大，别伤身体。”
贝蒂下意识就是一个白眼，“放心，我自有分寸。”
再次来到神山山麓，法兰克伸出食指在神树树皮上顺着纹路滑，对着神树自言，“求你，今日可来相见？”见没有回音，又不情不愿地补上了称谓，“主神？”
自他的第一次春心萌动时，法兰克就不愿再叫舜若“主神”，这让他觉得两人距离太过遥远，他仿照艾达等人对舜若直呼其名。
舜若起初未管他，任由他叫。反而让他想得寸进尺起来，暗戳戳地叫舜若“阿若”，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在舜若心里与众不同，让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舜若答应了他的示爱。
但自那天夜中的一句梦话，让舜若发现了他的“狼子野心”，将他逐出神殿送于人间，再不接受他的其他叫法。
法兰克垂着眼睛想，所以自那以后，他两年没睡过好觉，再不敢做梦。
“走吧。”
舜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法兰克身后。但法兰克想的入神，没有听到，也没有理睬他。这倒是让舜若愣了一愣，无他，太反常尔。
舜若和法兰克身量相当，于是舜若稍稍俯身贴近法兰克的脸，“好孩子，在想什么？都不理我了。”
舜若的呼吸扑到法兰克的脸上，法兰克直接红了脸，下意识向后猛退几步多开舜若，结结巴巴地招呼舜若，对舜若的问题避而不谈。
“咳，没什么，那个……走吧我们回庄园！”
舜若失笑，倒也不为难他。拉过法兰克，“不急，我们先去海边，巴特在海边降雨，让他带你赶赶海。”
法兰克任由舜若拉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皮肤接触的地方很暖和，可法兰克的心确实凉的。舜若不在乎他梦中呓语的情话，在两年后坦率地留宿他的房间；舜若不在乎他失控的质问，在两天后继续拉着他的手与他肌肤相贴。
法兰克想不出别的理由为这种行为辩护了，做不到更进一步地自欺欺人了。
舜若赶他骂他，却始终没有正视他——因为舜若一直把他看作孩子的无理取闹，而不是男子的追求表白。
“怎么了？”舜若回头看他。
法兰克赶紧挤出一抹勉强的笑，“没事，就是在想会不会害怕太大型的鱼。”
舜若笑他，“这么大了还害怕这个吗？算了，也能理解。毕竟你小时候没怎么来过人间海边，想必是没怎么见过。”
“巴特说这么多年了只带你赶过云海，抓不到真正的小鱼小蟹，叫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过去。想必今天去见见了就不怕了”
法兰克低头应下，情绪并没有好转。
两人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在凡间帮助人们实现生产需求的神明，舜若挺着背客客气气地和林里山间冒出来的神明打招呼，还拉着法兰克一个一个叫人。
法兰克觉得很憋屈，这和长辈闲聊拉着小辈认人有什么区别？！
贝蒂极有先见之明地在他出门前反复告诫他兜着点表达欲，别又把舜若气跑。所以法兰克只得咬紧后槽牙，把一句“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了”死死憋在牙关后边。
万幸海边到的快。舜若和巴特熟，不用端着架子和他假模假样客客气气的闲谈；法兰克也和巴特熟，可以随意撒泼不叫人。
两人一下落入舒适圈，双双变得更加自在。舜若的背没那么挺了，脸上提起的微笑幅度也更自然了。法兰克从落后舜若躲人的位置重新与舜若比肩而立，眼睛都更亮了。
法兰克和舜若休闲的在倾洒阳光的沙滩处寻了块野餐布坐着。反观对面那块沙滩，人群聚集在岸边，巴特在浅水区站立，像是在等待什么。
随后，巴特抬头再次看了看天色，侧抬起双手，蓝色的水球在他手掌下越滚越大，球体外壁环绕的水滴炸到他的胳膊上。
然后他将手掌上翻，将双手拢在胸前使两个小水球聚拢成一个大水球。最后他将水球向上一抛。
四周水汽以这个水球为中心聚集到同一片海域，水汽饱和度达到后，中心水球率先炸开，带着四周水汽一起形成区域降雨。
岸边的雨水加大了涨潮的潮势，带动了更多鱼虾蟹涌入海岸沙滩。
人群欢呼一声，提着桶开始捉鱼捞虾。巴特默默地退出人群，带着笑意观望着人群的幸福。
“咻咻～”
一声口哨声从背后传来，巴特顺着声音转身回头。就看见支着左腿岔着右腿坐无坐相的舜若，以及坐在他身后被衬托成端庄少年的法兰克。
巴特兴奋地一个瞬移蹦到两人身边，然后又一个展臂揽住舜若的肩膀，同舜若哥俩好地贴在一起。
“好小子！可真他娘的卡点！我还以为你们赶不上了呢！”
法兰克顶着个大笑脸就巴巴地凑到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掰开了舜若和巴特，“不是说要带我赶真正的海吗？在这呆着做什么。”
“哎呦呵！”巴特一拍脑袋，完全没往别的方向想，只当法兰克想赶海地不得了。抓着法兰克的手就要走，“要不还得是年轻人的脑子呢！我差点给你整忘了！”
舜若跟在两人后头，对法兰克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倒也懒得追究，任法兰克这小子自己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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