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遗忘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有人偷走了我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张医生推了推眼睛,看着陷在软椅中的瘦高年轻人,在问卷上勾了几笔。这是他第三次为顾宜君做心理疏导了,以一帧电影镜头奠定世纪审美观的年轻艺术家,此刻也不过只是个无助的病人。
他前两次为顾宜君做创伤性失忆症后的心理疏导时,他远比现在要更加纤瘦病态,薄薄的身形,永远无法聚焦的眼神,像只勾勒精美的玻璃娃娃,没有生气任人摆布,连话都不会说。
至于他患病的原因,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官方的解答,一代巨星就这样销声匿迹,如果不是顾宜君的经纪人找到自己,恐怕他毕生也不会接触到这样的人物。
两个小时的咨询时间,顾宜君一共就说了两句话,一句是有人偷走了他的东西,另一句......
他的瞳仁深深,衔着意外的纯情美感,张医生心下微动,便见他用那张该下地狱的美貌脸庞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出“我要找到他”这样的话,张医生还没问出那个“他”到底是谁,门就被敲响,连敲两下都欠奉,就拧门进入,一张薄毯罩住顾宜君,他的经纪人挡住张医生看向顾宜君的视线,默声送客。
畸形而病态的保护。
土土作为顾宜君的家人兼经纪人已经十余年了,他们从小相知相伴,但自从那件事发生后,顾宜君就彻底改变了,一个如此强大且游刃有余的人变成现今这幅样子,土土心中酸涩无人能懂。
他悉心贴切地照顾着顾宜君,期待这朵枯死的玫瑰再度盛开,哪怕困难重重。
他像个骑士一样地保护着顾宜君。
风声瑟瑟,雨点拍在落地窗前,顾宜君眼皮微撩,他被雨声吸引,土土及时捂住他的眼睛,感受着他长长睫毛在手心搔动,土土哄道:“外头下雨了,不安全。”出事的那天,恰好也是个雨天。
顾宜君忘记了很多,如果不是他的躯体化症状太过严重,土土宁愿遗忘是件好事。可他到底没有料想到——
顾宜君逃跑了,趁土土做饭的间隙,推开家门,走入雨幕。
冰凉雨点打湿他的头发,他穿的单薄,应该很容易就能感受到潮湿寒冷,他没有停下,直到双腿感到麻木僵硬,四周起了白燥雾气,顾宜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再回头,已经看不见来时的公路了。
同一时间,他感到有人很轻地撞了他一下。
顾宜君身形不稳,本应咣地砸在地上,却陡然陷入无尽黑暗。
再次从眩晕中醒来,响彻云霄的无机质男声贯彻入耳——【欢迎来到审判游戏】。
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接踵而至的人流将他推着往前走,四顾周围,一片纯白的环境中有着许多身着黑袍头戴假面的“人”,手持刀戟站在人流两侧,庄严肃穆,一丝不苟。
这里......是哪里?
长时间的记忆错乱叫顾宜君短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睁眼再闭眼,闭眼又睁眼,环境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他才意识到这里与自己常呆的环境相去甚远,不知此间是何方。
怔忪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顾宜君回头,是一个面容柔和的年轻男孩,他眼中惊艳不减,声音结巴:“你你你...你是顾宜君?!”
认出这张出现在大荧幕上的伟大脸蛋实在是一件极正常不过的事情,顾宜君点头,对方随即小嘴叭叭道:“你居然也来到了审判游戏?!”
“这游戏果真离谱,男女老少世界名流,什么身份的人都能被引来这里。”
“这是哪儿?”顾宜君立即问道。
那年轻男孩子还没回答,顾宜君便被人一把扯住,像是衡量商品一般颠了颠,随即就被放在了什么东西上。
顾宜君平衡身体站稳,才发现脚下是一个硕大的铜制托盘,衔接云霄的丝弦挂在托盘之上,顾宜君所站立的另一端,是同样硕大而看不见尽头的铜盘,虽然非正常意义的东西,但很显然地能看出这是一架天秤。
顾宜君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冰冷而低沉的声音便在下一瞬忽然响起。
——“被审判者顾宜君,罪无可赦。”
同一时间,顾宜君面前出现一道雪白面板,上面出现一行清晰小字:“顾宜君,罪恶值:9999,”跌破阈值。
往下看去,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他身上,那些眼神有怜悯,有可惜,也有不可置信,仿佛这样的审判结果给顾宜君下达了什么死刑指令,是必然无解的结局。
循声而望,那位为顾宜君下达“罪无可赦”指令的“人”就站在天秤之下,他身形高大,目测得有一米九多,黑袍覆面,和其他如此打扮的人有些不同的,就是他手持一架微缩天秤,而非刀戟。
顾宜君歪了歪头,想过几秒,跳下天秤。
人群为他散开,顾宜君自顾往前,那位那位领头者很轻易地便挡住了他的去路,被面具覆盖的脸庞看不出任何来,顾宜君眉头微蹙:“让开。”
有人心生不忍,小声擦擦:“顾宜君,不要惹怒判官,”是好心。
顾宜君脚步不停。
就在下一秒,无形障碍拦截他的去路,判官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吾审判你,罪人顾宜君,你是否愿意进入副本循环中恕清己罪。”
那道声音似乎是从面具之下传来,又像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直达顾宜君脑海,叫他连忽略都不能。
他转头,在判官身侧出现了一道漩涡状门,那道门阴风阵阵,似有哀嚎,一旦踏入就是万劫不复。
判官:——“你若不愿,立即就死。”
顾宜君迈步走到判官身前,止步,他比判官要矮一些,看他时还需抬头。
“判官?罪人?”顾宜君略略抬眸,淡声:“无人能够审判我。”
在他的袖袋里,挟了一把从家中捎出的水果刀,谁也没有想到他有这样的胆子,手起刀落这样的迅速,刺穿了判官的喉咙。
鲜血喷溅在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上,像刚从地狱爬出的艳鬼,一部分人震惊哗然,而更多的却是被这瞬间的美丽迷惑。
再清醒时,只剩惋惜。
何为审判游戏?此间空间,判官权利高于一切。
不是没有人想过刺杀判官,逃离这里,结果无一例外——立即绞杀。
所有人不约而同预见了顾宜君的结局。
果然,被顾宜君刺穿喉咙的判官下一瞬原处复位,除了喷溅在顾宜君脸上的鲜血还可以佐证他方才的行为之外,根本如同一场幻梦。
在审判游戏中,人类的力量宛若蜉蝣,一下就能被掐死。
判官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间审判,有罪人者,罚入副本。”
“赎清己罪,方得圆满。”
“所有玩家须遵守副本规则,规则大于一切。审判者希望各位玩家早日赎罪通关,重返家园。”
声音停了。
顾宜君被拎着脖颈轻轻提起,只有他听到了判官那几微的嗤笑声,大家本以为得罪判官的顾宜君将会在下一秒被投入死亡之门,却见此时判官左手边又开启了一道纯白的漩涡门,那道门温暖,洁白,是每一个玩家通往副本赎罪的道路。
判官拎着顾宜君的手与他的脖颈相触,在无人察觉处,顾宜君感受到了判官手指摩挲时的冰冷温度,他一时恍惚,竟然觉得意外熟悉。
下一秒,他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那道纯白的漩涡之门。
判官的声音在身后回响:“各位玩家,请尽快入本。”
顾宜君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他的手腕便被抓住,他勉强睁眼,看清了来人,是方才主动和他搭话的年轻男孩。
他的表情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有几分滑稽,顾宜君听不清他的声音,对方紧紧逮住他,生怕顾宜君像阵风飘远。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终于止歇。
顾宜君与那年轻男孩终于落地,还有不少人也先后落地,雪白空间被渲染着色,遥远处有人向他们走来。
大家窸窣说话间,身边年轻男孩小声介绍:
“我叫谢与横,是你的粉丝,你可以叫我小谢。看上去你是第一次被审判......”
“我简单和你说一下,这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不同于你以往认识的概念,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是怎么来的,对吧?”小谢看向顾宜君,笑的有些勉强:“没人知道我们是如何被选中的,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能够成功逃离这里的先例。”
从对面走来的那人离得很近了,伴随着小谢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那人抬头,大家在看清楚来人的脸后迅速抱团,有人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张套着皮影套的人形架子,那绝对超脱了大家认知中作为一个“活人”的概念了,对方薄薄的黄皮套子中呼啦啦的开了一个口子,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那破掉的口子随风开合,口吐人言:“欢迎大家来到庄园,我是这里的管家,奉庄园主夫人之命来接各位旅客。”
他的低语声中似乎有些其他的含义,说的好听是来接人,听着那意思却像是让大家赶紧去死。
他空白没有五官的脸很精准地朝向顾宜君的方向一扭,语气立转谄媚:“欢迎您来到庄园,尊贵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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