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台旁,一头白发的监考老师却好似完全没注意到那件机械的变化,没有注意到考生们的反应,只盯着手上怀表自顾自说。
“考试……”“该死!”
周围又是一阵小小骚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件怪东西上,竟没一人发现试卷已发到了手边,这回特里斯也没法感觉轻松了,赶忙收回目光将试卷拉近细看,虽然早有准备,密密麻麻的文字图形霎时填满视野还是让他感觉头疼不已,烦恼地揉着额角抬起脑袋,又会立即看到扬声器上那只怪异的眼睛,监视一般望向自己。
……认真工作啊。
特里斯只得一边暗暗抱怨讲台旁,直接悠悠闲闲掏出报纸看起来的监考老师,一边低头,重新读起了那份竟能订成薄薄一本的试卷。
—
耐心等待了三天,兰克教授终于见到了此行最希望见到的人。
布里斯托尔大惨案的主谋,末日论教派「黄昏挽歌」的领导者,自称作最终的贝恩伯努,其中最终,是他的名,而贝恩伯努,是他的姓氏。
学院及书社曾就此进行过调查,结果惊讶发现,他的背景并不复杂隐蔽,他的确来自于一个叫做贝恩伯努的家族,该家族世代生活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镇上,没出过大富商但也没出过大恶人,但到他这一代,出于种种有意无意的原因,整个家族,只剩下他一人了。
……所以他自称最终的贝恩伯努倒也没错,除去信仰因素,显然还关联了现实。
兰克教授坐在安静异常的医院走廊上,读着已不知读过多少遍的资料,多年过去,调查时复杂激烈的情绪早已平息,但联想到法兰登堡近期发生的种种,思绪又开始起起伏伏。
最终……他沉闷地吐出一口气,将资料啪地一合,心想故事远未结束,他这个最终,还得在世上多留一会。
他不得不等待这么多天才能与对方谈话的原因,是那家伙居然在尝试自杀。
就在他抵达首都的前一天,贝恩伯努终于成功割破了自己的喉咙,医院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抢救回来,所以今天他早早赶到了医院,在护士告知院方已做好准备,会面能够进行的瞬间就从长椅上起身,正正衣襟,大步走了过去。
他知道如果需要在这间医院见他,谈话的地点一定会在那个顶部结构独特,以特殊镜面为墙的房间,那里安全系数最高,也最为僻静,不会打扰到院内的人员,也不会受院内人员打扰。
轻车熟路步入房间,果然看到被特殊结构集中起来的日光中心,已有一个懒散瘫坐的身影等候。
剪短长发,刮去灌木丛一般的胡须,本就身材高大,肤色偏深的贝恩伯努终于不再像个顽固的野人疯子,除去总不会离身的沉重镣铐,他的颈部此时还环着一个不小的护具。
或许是喉咙仍有伤在的缘故,看到兰克走向对面的座椅,他只没精打采地抬了抬眼皮,而没再如过去那般主动出声,感谢他们提供的书籍报纸,使他能对自己信仰的那位了解更多。
不过他到底信仰的是哪一位呢?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始终无法明确,贝恩伯努乐于向他们展示自己地位的特殊及对信仰的虔诚,可对于所信本身,却总闪烁其词避而不谈,曾有人怀疑他们那一群人是不是犯了某种疯病或者受了谁人蛊惑,但一来证据确凿,二是抱此看法,不免有给他们脱罪的嫌疑。
教会提供给他的书籍读本,虽经过了严格筛选,但全都是广泛流传的内容,也不知,他从中了解到的,有关他所信那位的信息具体是什么……
兰克教授一面慢条斯理地将手提箱放在地上,将文件放到一旁小桌上,左右调了调带着扶手及靠背的软椅,一面故作不经意地时不时瞥去几眼,观察对方状态,同时暗暗回忆思考。
看上去,的确就像院方报告的那样。
时至今日他依旧没放弃那份古怪的信仰,只是似乎,不再如同过去那般镇定自若……以及张扬了,自己上次来首都参加会议并没来看他,但据说正是从那往后,他时常沉默不语,显得心事重重。
会和法兰登堡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有关吗?
这是此次谈话的重点。
“好久不见,贝恩伯努。”
一番准备过后,兰克教授终于坐了下来,同时主动招呼了一声。
“……”
贝恩伯努依旧无言。
见他没有回应,兰克倒也没什么情绪,翘起腿,也换了个舒服的坐姿,继续主动询问:“你的状态看上去不太好,介意我问一句怎么了吗?”
贝恩伯努闷哼了一声,终于开口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即便只有短短几字,他也说的相当缓慢,瓮声瓮气的话音,像是从一个空罐子里传出的一般,兰克知道他平时说话并非如此,但也只是高兴医院做了件好事,而对于他如此回应,他摇着笔杆低头看着手中文件,嗯了一声,往后却并未详谈。
知道?他当然知道,至少有一个可能性不低的猜测,但比起自己说破,当然还是他主动交代——
“……呵呵。”
贝恩伯努低声笑笑,对方的回应于他而言更像是某种认输服软,他们本可以直接审判他,用所谓法律给他定罪,但他们没有,因为他们不是被选中的人,对现实状况一无所知,他们渴望从他这里得到信息,可惜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依旧蠢的如同一张写不上字的白纸。
不过嘛,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不一样,直白告诉他们应也无妨。
没能顺利死去的男子,此时心中也有不少想法,于是他向后靠了靠,稍抬下巴,不紧不慢说道:“我本想履行自己作为主教最后的义务……不过似乎还不到时候。”
哈,果然。
兰克眉毛一弹,当时他在布里斯托尔将「黄昏挽歌」前一任首领杀死,用的也是这套说辞。
那起惨案是他们必要的仪式,而主教在仪式上献身也是必要的程序——然后呢?最终他们得到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根本没有任何所谓神迹出现。
而最为可笑,是他们中居然有人认为一切太平,末日没有出现,正是多亏了他们在布里斯托尔的“伟大”行动,即袭击某个热闹的市场,将其中数十位无辜的市民杀死。
……说什么信仰,根本只是一群暴徒罢了。
兰克用力握了握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他突然觉得,或许并不需要委婉地从他嘴里套话了,对于发生在法兰登堡的那一系列事件调查已有了大致眉目,自己要做的,仅仅是同他确认罢。
“所以最近,你尝试履行主教义务……”
他扶了扶眼镜镜架,盯着空白的纸页一字一顿沉声反问,“是因为你们在法兰登堡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了?”
纵使这些年来,对方一直处于被监视控制管理的状态,但并没任何证据显示他已不再是「黄昏挽歌」的领导者兼大主教,他此时选择自杀,倒还印证了他仍是那群人的首领,及那群人的确找到了新的领头人。
得赶紧把他找出来……兰克教授不禁焦躁暗想。
“……呵呵呵……”
听到兰克含义丰富的问询,贝恩伯努先是发出了一串低哼似的笑声。
“没错。”
接着,竟大方回应,“行动进行得十分顺利。”
他们果然是打算在法兰登堡重演布里斯托尔的悲剧?兰克迅即蹙眉抬头,就见对方紧盯着自己,嘴角上勾,神情玩味,眼底似有一片火光,同时轻声反问:“所以,你不尽快赶回去吗?教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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