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公子的身体情况又一次的好转了,这次不知道是不是他心态积极乐观绝不肯轻易狗带的缘故,状态比从前任何一段时间都要好。
他好起来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烧了张传讯符问问宁姚近日情况,少年说今天就回去。果然在晚上天刚黑的时候就飞回来了。
宋端看着他,顿觉陌生。又想,是啊主角受变成主角攻是有点陌生。
他默默吐槽了几句,向前迎宁姚,发现宁姚竟是比他要高了。
也长得太快了,怎么就从那么小的男孩子长成一个大人了呢。
想到接下来的计划,他心绪复杂,强笑道:“回来了,又长高了。比哥哥还要高了。”
他下意识还像曾经一样去摸宁姚的头,手都到宁姚肩膀的高度了才发觉他想要摸宁姚的头是要很逊地踮起脚尖的,干笑一声想把手放下,宁姚低头,丝绸般的头发蹭到他掌心。
宋端愣了一下,顺手摸了两把,道:“……你脖子酸不酸。”
宁姚:“不酸。”
他缩回手,宁姚帮他理了理斗篷道:“哥哥,进屋去说吧,外面冷。”
宋端道:“好,边走边说,我叫你回来,是要和你一起去一次云江。”
看宁姚没什么表情,宋端试探道:“毕竟那是我们两个相遇的地方,我想过去看看。”
宁姚对云江好印象少得可怜,多数记忆要么被人所排斥要么在山林同野兽搏斗,但是宋端想去看:“好。”
宋端雀跃道:“我们明天就出发。”
宁姚道:“云江路远,先收拾东西,我陪哥哥慢慢走。”
宁姚说慢慢走,真的是慢慢走。宋端灵根没有恢复,用不了传送阵,又坐什么晕什么,宁姚每次让他睡着了御剑带他飞一段,其他的时候两个人时走时停,一晃就是半个月。
宋端没有催促过,他知道这样的经历恐怕是最后一次。
路经凉城的时候,两个人赶上了当地的节日,市集拥挤不堪,宋端险些被挤跑,宁姚一把拽回来揽住,用力过猛,宋端一头栽在他肩膀附近,痛得“哎呦”一声。
宁姚松开他,查看了他鼻子的情况,两人大眼瞪小眼,宋端忽然笑了。
宁姚歪歪头看着他道:“要不然我抱着哥哥走吧,像小时候哥哥抱我一样。”
宁姚小的时候就一小团,他宋端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抱着还是不太雅观,连声拒绝了。
他有些可悲地想,原来不管宁姚是主角攻还是主角受抱起来感觉都是一样的。
有了这个小插曲,之后的大半路途都是宁姚牵着他的手腕度过的。牵手确实有点别扭,宋端打量着宁姚修长的手指,怎么看怎么像单只手铐,又想不出理由来让他放手。他总是看着手,没注意到青年微红的耳垂。
他们到云江又是很久之后了,宋端默默吃下日常用药又服下防瘴毒的药,今时不比往日,这是他来云江最弱小的一次,居然还是最舒心的一次,宁姚理解他的脆皮程度,进行了无微不至地照顾,照顾得宋端都浑身难受了。
“哥哥,我们只能走到这里了,前面魔物比较强,”
“走走,再走走嘛。”
“哥哥……”
“往前往前,我还从来没有来过这呢。”
“哥……”
“走吧。”
“哥哥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宋端脚步顿住,回头看着宁姚,道:“没有,只是走走。你走前面吧。”
两人继续走了一刻钟,薄雾渐起,顷刻浓似牛乳,宁姚道:“哥哥,小心。哥哥……”
宋端没有回应他,宁姚回头望去,不知何时他的身后空无一人,他的心忽然冷了。
*
宋端觉着自己享受了一番唐僧待遇,眼前这个发出“桀桀”怪笑的猪头魔物抓了他之后没有直接杀了,而是捆了后开始自言自语说是要把他蒸了还是煮了,听得宋端一阵无语,这荒郊野岭哪里有笼屉给他用。
魔物又凑上来,手掌抚摸他的脸:“这张皮剥下来一定能卖个好价……”
宋端浑身恶寒,他还没说话,眼前魔物的手就被砍断了,血糊了宋端一脸。紧接着是一剑穿心毫不留情,剑的主人似乎还觉得这样不够,将魔物的肢体一节节砍了下来,这过程快得感人,宋端没看清动作,眼前的猪头魔族已经成饺子馅料。
宋端糊了一脸血,手又捆上了,看不清是哪位英雄好看来救的他。
好汉解绳子,又拿帕子轻柔地擦干他的脸,宋端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衣服:“宁姚?”
“哥哥,我来迟了。”
“没什么,我还要谢谢你来救我,”宋端道,“走吧。”
宁姚道:“还要继续走么。”
宋端看了一眼魔物的下场,权当熟悉下自己日后尸体的惨状,打了个哆嗦道:“走吧。”
沾了血的衣服没法换了,宁姚拿出来一件披在外面的斗篷,浅蓝色,脖领处一圈绒绒的边。
宁姚不言不语地跟上他,握住了他的手。半晌,二人十指相扣,宋端如今体型是要比宁姚小一些的,感觉整只左手都被一只粗糙的微冷的手包住了。
宋端不自然道:“还有多久能到魔域附近?”
“如果说位置的话,我们已经很接近了。”
浓雾还未散去,眼前是一片白。兄弟二人默默走着,眼前的雾气逐渐稀薄,宋端瞪大了双眼,远处的青山被云雾遮掩,灰白里泛出一点青,宛如一块巨大的未将雕琢的玉石,脚下的物什也清晰了,是幼嫩的细草和野花。
“再向前走就是断崖,飞过断崖再御剑三个时辰就到魔域,哥哥不要向前走了。”
听他提醒,宋端才惊觉自己离断崖不足一丈。
宁姚道:“哥哥来到这里是有事情要做吗?”
宋端看着地面,缓缓松开了手,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生之年该来一次看看,没想到这里这么美。”
宁姚的声音不自觉带了笑意:“云江有地方比这里要美得多,改日我带哥哥去看看。我还有件事想和…哥哥………”
他低下头,面无波澜地看着已经插入腰腹的匕首,反手似乎聚力要打在宋端的肩膀上,最终只是轻轻垂落。他捂着伤口晃悠悠地退几步:“……为什么?”
宋端心说你别怪我啊这都是剧情我不过是在拨乱你之后就把我碎尸万段解解气吧。但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沉到一个深不见底的地方中去,让他说一句话一个字都费劲了浑身力气:“你是魔族。”
宁姚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声音干涩道:“是,我是魔族,但是我自来到哥哥身边之后不曾伤人害人,为何今日要杀我……”
他说不下去了,一口黑血喷在了地上。
群山中黑云滚动,连带这宁宋二人站着的这一片都黑了下来。
原作中也有这么一段,主角攻掉马甲,身份败露,被主角受的师弟痛骂冷血无情杀人如麻,他不以为然地说,你去问问你的师兄弟,你的师父师伯,他们难道手里没有沾过人血吗,其中一些人何其无辜,走在人世上人吃人的情况也并不少见,都是如此,我不过用一种自己的方式活下去,我又有什么错?
没有人知道主角攻的过去发生过什么,作者只在细微之处透露过主角攻少年时代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他曾流浪,曾遭人虐待,甚至被人追杀,不然也不会重伤昏死在魔域附近。
主角受知道的还不如读者们多,在他印象中主角攻还是一副孩童模样,然而再相遇时能够相认的同时,他也明白眼前是灭宋家满门,又害他不少同门的幕后黑手。
他们太多年没有见过,在还没有相见的这些年或许他真的受了很多苦。
主角受痛苦万分,他的声音像是硬挤出来的,他说……
宋端终于明白主角受为什么说这句话了。
宁姚看着他的兄长,他面色苍白,围着一件浅色的斗篷,似乎是昏暗天地中唯一的亮色。他垂眼看着不堪的他,似神佛般慈悲,似神佛般无情,他说:“既生为魔,便是你的过错了。”
天空阴云遍布,远处雷声轰然作响。
宁姚再也站不住,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呕出血。宋端刺他的匕首上有一种专门对付魔族的毒药,这种药原料就在魔域,因而很难制作,数量稀少,价值千金。就连宋家库存也不算多,宋端在匕首上抹了大概能使宁姚轻伤的份量,其他都是致人昏迷的。
宁姚不知道,他只知道宋端是要杀他,努力抬头睁大眼看向不远处的青年,低声道:“哥哥……我也不想是魔族的……哥……”
濒死的幻觉像轻纱一样落在他的脸上,恍惚间又是云江的树丛,眼前的宋端微微笑着。他其实从那一刻就很喜欢宋端,只不过还是一个孩子的喜欢。一想到有人关心他,同他说话,一直陪着他,他就情不自禁地笑了。
那瞬间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往后种种他对自己说的话,都有自欺欺人的味道,他……
浓郁的茉莉香抚过他的脸颊,他睡去了。
雷声断续响起,雨幕织就一片白。回到天上的水又落下来,落在注视着魔物的苍白神像上,水迹自他脸上蜿蜒,宛若垂泪。
宋端不清楚自己站了多久,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什么,不远处宁姚的身体再也没有反应,他不敢走过去。
想来这孩子一直很乖巧,不会说话道会说话这段时间,最出格的不过是想要伤白煜。他一直不哭不闹的,刚才那样痛苦夹杂着迷茫的神情也是第一次见到。
来到这之前他有万全准备能够在主角攻倒了以后回到宋家,可他忽然不想走了,疲惫感一下涌了上来,他走了太远的路了,从临江到云江原来这么远的么。
骤雨微歇,宋端慢吞吞地拖着步子走到宁姚身边,衣服和头发湿哒哒的,失魂落魄,许久他自言自语道:“算了。”
任务什么的都去死吧,都去死吧!失败了一次两次怎么样,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不就好了!
他要把宁姚带回去。
“这不是宋二公子吗?”
一句话打散了宋端脑内乱七八糟的思绪,他转头一看,一个身着紫衣的男人倚着棵树站着,衣服上的纹路组合起来可以拼成“狂霸酷炫**炸天”。
宋端:“刚下雨,树上湿。”
狂男一边冷笑一边支起身子:“和小情人来这边幽会?”
他看到了身后躺着的宁姚,吹了一声口哨:“大场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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