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脸色骤然一变。
见周围人表情困惑,沈秋千解释:“这叫‘物不知数’问题,最早见于古书《孙子算经》。”
所以也叫‘孙子问题’——
她瞥了一眼那老头,对方仍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道你可是真孙子啊!
“《算法统宗》中有云,‘三人同行七十稀,五树梅花廿一枝,七子团圆正半月,除百零五便得知’,按照这个公式,就可以轻松算出来啦!”
当然还有更简单的三元二次方程,但说了他们也不懂,不提也罢。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很快反应过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老头脸拉得像驴一样长,迅速丢下几枚铜板灰溜溜跑开了。
沈秋千万万没想到,自己就看个热闹的功夫,竟给小摊挣了不少人气。
很快便有人让她帮忙算算柴米油盐,给远方的儿子写封家书,一天下来,沈秋千竟也小赚了一笔。
傍晚,天色逐渐阴沉,沈秋千收了摊,沿着偏僻的小路往家走。
她边走边掂着手里的铜板,连上面的油渍都不嫌弃了,心里盘算着明天买点好吃的犒劳自己一下。
为了不饿肚子,她已经连续出摊七天了。
七天啊!
什么概念?调休都没补过这么久的!
但一想到自己也算是赚到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桶金,心里不免得意,看来自己还是挺有本事的,随便扔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好好地活下来——
还得是她沈秋千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前方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压抑的闷哼。
沈秋千心里一紧,下意识地闪身躲到路边一堆废弃的竹篓后面,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个玄色素袍的身影踉跄着从巷口冲出,他衣衫破损,转过身时赫然露出背上插入的半支染血的长箭。
他勉强靠墙站住,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锐利如鹰。
沈秋千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面,眼睛都看直了。
只见那男子咬了咬牙,似乎想继续往前跑,但明显有些体力不支,顺着墙慢慢滑倒在地上。
一个类似金属材质的小东西从他袖口中掉出,最终落在离沈秋千藏身之处不远处的草丛里。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好几个人,有人喊:“他受伤跑不远!给我搜!”
沈秋千的心脏怦怦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本能告诉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死死捂住嘴,努力把自己缩得更小,祈祷着追兵和这个麻烦尽快消失。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经意间黏在了地上那个小东西上,她这才看清,那原是枚造型古朴的铜印。借着微弱的天光,隐约可见上面清晰的篆文——“户部行走”。
户部!
等等——那不就是……古代的财政部?
财务!账本!办公室!稳定的薪俸!不用再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沈秋千闭上眼睛,脑中高速运转。
救,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去救一个受了重伤的男子,能不能成功还两说,说不准连自己都要搭进去。
但不救,过了这个村,也许就没这个店了!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越发逼近,沈秋千眼一闭,心一横,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竹篓后窜出。
她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名已陷入昏迷的男子拖进了旁边半人高的杂草丛中,顺手捡起了那枚户部铜印,塞进腰间小口袋里。
她埋首草间,屏住呼吸,听着追兵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
最终那令人窒息的声音渐渐远去,再看看身边这个人,气息微弱得几乎昏死过去。
幸好这里离自己家已经不远了,为了自己的幸福前程,她咬了咬牙,连拖带拽地,将他弄回了自己的小破院里。
随后,她揣着她全部的家当——那二十多枚铜钱,又翻箱倒柜寻到一支旧银簪,好说歹说,才请动郎中前来诊治、上药、包扎。
“伤势很重,失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看他的造化了。”郎中留下几包草药,摇着头走了。
沈秋千守了他两天两夜,喂水、擦身、换药。
小心翼翼,虔诚得很,就差没有吃斋念佛。
期间,男子短暂苏醒过一次,但很快又因虚弱昏睡过去。
沈秋千看着他苍白却难掩俊朗的侧脸,忍不住咋舌,古代竟也有如此不需雕饰的美男。又感叹,这美男还是棵大大的摇钱树,也不知该感叹她沈秋千是命好还是命好。
“古有眼前这位户部行走被追杀,今有上海提篮桥人才济济——”
做财务的果然在哪朝哪代都是高危行业啊!
第三天清晨,男子的高烧终于退了。
或许是古代人身体素质好,又有沈秋千的悉心照料,这位户部行走大人伤势恢复得很快。
又过了几天,他终于能自己下地走路了,便从随身衣物中取出一个质地精良的锦囊,取出几片金叶子,递给沈秋千。
“本官乃户部行走赫琅,救命之恩,聊表谢意。”他脸上带着礼节性的笑,声音却明显有种疏离的清冷。
沈秋千看着那金灿灿的叶子,眼睛着实亮了一下。
别说在这样物质匮乏的古代了,就是在现代社会,最近的金价也涨得让人高攀不起了。
但她很快摇了摇头,恋恋不舍地将金叶子递了回去。
赫琅有些意外:“嫌少?”
“不是。”沈秋千摇摇头。
她从怀中掏出那枚已经擦干净的铜印,又递到赫琅面前:“赫大人,这是您的物品。”
赫琅接过铜印,左看右看,确认无误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收回自己身上。
他没再提金叶子的事,只问:“那是为什么?”
他抬头看了看这间寒酸的破屋子,怎么也看不出不缺钱的样子:“你如今无父无母,又无亲戚可以投靠,有了这些钱,至少可以保一段时间的衣食无忧,若能寻一户好人家,本官还可以添你一份嫁妆,你看如何?”
沈秋千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到哪都有催婚的?她可不要嫁人。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只想回去,继续做她那个爹疼娘爱的女儿,和那个每天快乐摸鱼的小会计。
不过,现在想这些没用,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来。
比起几片金叶子,她更需要一个翻身的机会。
“赫大人,小女子不要金叶子。”沈秋千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赫琅,“小女子略通数算、账目之事,恳请大人给小女子一个机会,在大人手下谋个差事,小女子定当尽心竭力……呃,为朝廷效力。”
赫琅深邃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仿佛在看一件稀罕物品。
沈秋千看着对方古怪的表情,几秒钟后忽然琢磨出点什么,默默翻译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分明是“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东西”。
赫琅的一声哂笑打破了沉默。
“你可知户部是什么地方?”
沈秋千一愣:“哈?”
对方又问:“你以为只是拨几下算盘,算几本帐?”
赫琅喝了口沈秋千准备好的茶水,阖上杯盖,严肃道:“除了管理户籍和土地,户部也兼掌管国家税收、田赋、厘金公债、货币等等,甚至国库的仓储管理,物资供应调拨,都一并在户部管辖范围之内。”
“……”沈秋千一时愣住。
这一盆冷水泼得她有些清醒,别说古代这样等级森严的地方,哪怕是现代,想进体制内也得参加公务员考试,就算考上了,也是从基层做起,能直接考进财政部的,那都是凤毛麟角,人中龙凤了。
这么一细品,自己这要求确实有些唐突。
但事到如今,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户部她是非入不可。
于是硬着头皮躬身行礼:“小女子既提出这个请求,也是对自己的水平有一定的信心的,俗话说不拘一格降人才,俗话又说英雄不问出处……如果大人不放心,尽可一试——”
她抬起头来,冲赫琅微微一笑:“如若通不过大人的测试,金叶子当即奉还!”
说这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简直牙咬得直痒痒。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赌一把吧!
空气陷入一阵死寂,许是因为沈秋千这把居功甚伟,又许是她眼中的真诚打动了对方,半晌,赫琅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真的?!”沈秋千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嗯。”对面那人点头,“三日后,辰时初刻,至户部衙门外等候。”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沈秋千高兴得几乎要欢呼出声——
铁饭碗,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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