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图南有些紧张地回忆着挤奶的动作要点。羊主人用带着当地方言的普通话向他们讲了动作要领，可是他实在没听懂多少，于是借来村民李叔的手机，看了一个挤羊奶的教程视频。他聚精会神看视频时，田小满坐在沙发上嘟嘟囔囔清理鞋底的泥巴。
谢图南选中一只白色母羊。李叔拍了拍羊的背，示意他跟着做，于是谢图南也伸出手。山羊的背暖暖的，带点毛茸茸的感觉。
“选不得勒只！勒是个公嘚！挤撒子奶哦，它都莫得奶！”
谢图南回头看去，李叔指着田小满选中的羊，说起不标准的普通话，田小满的目光在山羊和李叔之间游移，显然也没有听懂。
谢图南看着田小满那只羊，比自己这只大，还有长长的胡须，他一瞬间明白了：“田老师，那只是公山羊，没有羊奶。”
田小满的脸涨红了。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视频里怎么教的来着？先挠羊的下巴。谢图南战战兢兢地照做，发现山羊没踢他，反而眯着眼放松下来，他暗暗松一口气，右膝跪在干草上，左腿屈起支撑，奶桶夹在膝间。
谢图南用拇指和食指卡住□□上端。视频上说了，要“向下压，不要捏，中指配合轻挤”，他乖乖照做，第一股奶“滋”地射向桶底。成功了！谢图南不动神色瞟一眼母羊，羊的眼睛温顺平静，似乎不会踢他。
就在这时，田小满又尖叫了：“它、它动了！”
李叔：“它斯个活滴，肯定会动哈……”
母羊警惕地看着田小满美甲上的闪钻，李叔快步上前拍拍羊的背安抚它。
谢图南看到她颤颤巍巍伸出手，闭眼用力一挤，羊奶直接飙到了她脸上。羊和人同时叫起来，李叔连忙上前稳住羊，跟拍摄影师后退两步拍摄全景，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谢图南疲惫地扭过头，决定专注自己的挤奶大业。昨天放牛太累了，又没吃午饭，晚餐时谢图南一掷千金——实际上是一掷8个老乡币买了土豆烧牛肉作为晚餐。老乡币快花完了，今天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不然就没币吃饭了。
身后传来羊奶落到桶底的声音。看来田小满成功了，谢图南欣慰地想。
可是，仅仅过了一会儿……
就像一串点燃的鞭炮，炸开的依次是李叔一声急切的“哎——”、“咚”的闷响、“哐啷”的巨响、“哇”的哭声和羊的叫声。
不好。谢图南迅速回头，正好看见母羊一记后踹正中田小满右肩，后者为了躲避向后一仰，重心不稳连续后退几步，终于一屁股跌进了羊粪堆里。
跟拍摄影的耳麦里传来导演的声音：“特写！给特写！拍田小满！”虽然很不道德，但他只好向前两步，把摄像机推到田小满面前。
镜头里的田小满无助地坐在粪堆里，假睫毛掉了一半，头发沾着草屑，奶渍从额头滑到下巴，混杂着泪水——太狼狈了。一个女明星，就算再想走黑红路线，也不会想靠展示这样的自己来获得流量。
谢图南看见她慢慢抬起头，无言地盯着面前黑漆漆的摄像机。就在这时，她突然抬起手，挥向摄像机，或许冲动，但很决绝：“你们都欺负我……”
跟拍摄影迅速后退，躲开了这个“巴掌”。可那黑洞洞的镜头仍顽固地对着田小满，就像连光也可以吞噬的黑洞，把她的狼狈、无奈、气愤、绝望一网打尽。
等谢图南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挡在田小满和摄影机之间。他抓住田小满的胳膊，把她扶到干净的地面，从口袋里掏出卫生纸递给她。
田小满接过纸，机械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和羊奶，谢图南则帮她擦着裤子上的羊粪，身后的摄影机没动，镜头里谢图南把田小满遮的严严实实，他白色T恤的背面有两道泥巴印。
返程。
已是傍晚，今天是阴天，没有晚霞。温柔的晚风吹过，田小满穿着村民李叔女儿的干净衣服，看着团结一致向右边倒伏的狗尾巴草——“团结一致”这个词可能不太准确，也许可以替换成“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亦步亦趋”。
“老乡币怎么分？”谢图南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年轻人站在三轮车旁，手里拿着一袋节目组的代币。
田小满没看他，反而低头研究起村民送给她的裤子。裤子是李婶给女儿缝的，棉麻材质，针脚有些粗糙，但很舒适。
“喂，为什么帮我？”
“弘扬雷锋精神，人人有责，老师教的”，谢图南答道，“还有，我不叫喂，我叫……”
“谢图南，我记得。”田小满闷闷地打断他，还是低着头。
自己玩的梗竟然没有逗笑田小满，谢图南很挫败，同时也很不甘心。于是他决定下点猛料：
“错了。我不是谢图南。”
田小满终于抬头，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讶：“那你是？”
“其实我是穿越过来的名牌大学生。”谢图南说。
这话是真的。
田小满露出一个无语的笑容。谢图南没有笑，田小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容逐渐消失了，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她不会真信了吧？谢图南有点慌张，他赶紧开口找补：“骗你的。毕竟有梦想谁都了不起嘛。”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田小满露出一个苦笑，目光垂向地面。
“哎，你别不开心啊……”
“两桶羊奶最后都是你挤的。币全归你。”田小满轻轻地说。
“没有老乡币，你晚上吃什么？”谢图南发问。
“我减肥，不吃晚饭。”
谢图南无语了，这些明星一个个怎么都这么“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呢？
“不行不行，我们平分。”谢图南递过十枚代币，他的指尖有长期握笔留下的茧。
田小满的目光从老乡币转移到他脸上。正当谢图南冥思苦想让她接受这10个老乡币的理由时，田小满开口了：“有没有人教过你怎么逗女孩开心？”
“啊？”谢图南一时没跟上她的思路。
“我问你‘为什么帮我’的时候，你应该回答‘因为你漂亮’。”田小满从他手里拿走了老乡币，嫣然一笑，接着说：
“币我拿走啦，就当学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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